金濂起初以为，陛下是打算先闲聊几句暖场，之后再切入正题，因而早已腹中打好草稿。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陛下竟然自始至终只聊这些事务——

表面上看来，它们不过是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但细思之下，却又能觉察出另有玄机：这些内容虽属己职范围，又远超其职责所及。朱祁钰的真实意图渐渐浮出了水面：借由探讨这些问题，从各个侧面去探寻朝廷财政匮乏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这也是朱祁钰心中所设想和践行的道路。问得越多，他心中的答案就愈加清晰起来：最要害的地方就在于，“大明历经数百年风雨，传到自己手中，已更迭了几代君王，早不再是那个年轻的王朝了。”

“一旦王朝步入暮年，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土地兼并、阶层固化以及贫富差距的加剧。贫穷的人越陷越深，富有的人越发骄横。这样的趋势若不能止住，整个帝国必将难以存续。”

回想近段时期曾在小会议上反复提及的大兴隆寺、崇国寺——

毋庸置疑，它们确是国家肌体上的毒瘤，但却只能算是这头巨人身上无足轻重的部分，相比之下，更多隐蔽且严重的隐患仍旧盘踞其间。赋税根本无法完全征收到位，即便收取了也往往在入库前被侵蚀大半。若有谁胆敢追究，立刻便会引发一系列动甚至反扑，这才是导致朝廷财资告罄的本质所在。

然而，金濂毕竟是个智者，他虽然表面提出的三大诱因看似与实质无关，实际上却始终围绕着这一中心进行旁敲侧击，用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真正的观点——

只是当时未能领会罢了。

此刻回想过往的一切，朱祁钰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思绪如同乱麻般交织缠绕。他试图找出这一切的方法，可最终却不得不承认，这些问题根本没有彻底根除的办法。任何尝试都仅仅能够带来一时的改善，而且很多举措还伴随显著的弊端，遗患无穷。

时代的局限摆在眼前。

“若无发达科技作为支撑，就算朕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构思再多法门，终究也仅仅是隔靴搔痒而已，治标不治本。”

真要从根本上解决近年来困扰朝廷的财政窘境吗？那就必须落到四个字上面！——

开源节流！

后者——

所谓“节流”，其实指整治枉法的赃官劣绅，遏制地方土豪对于资源的侵占与垄断；目标直指土地兼并等深层问题，需要从根基上去拨乱反正！

而前者呢……朱祁钰的目光落到了海上贸易禁令之上。“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大明原本拥有非常繁荣的海上贸易体系，但后来由于张士诚战败，朝廷主动封闭海路，这才产生了海禁的说法。

这并不是因为海上贸易无利可图。

如果能够重新打通这条商贸之路，并让皇室直接管理主要业务，同时邀请各地富商合作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