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深吸一气,剑匣露开一道裂隙,猩红的飞剑缓缓而出。
王翦瞳中磷火窜动,极为怀念地伸出了手,犹想再取之,号令百万虎狼。
可陈易知道,这泰杀剑不是想杀人.
而是要斩鬼!
“去!”
潜藏已久的杀气毫不掩盖地铺面而来,毫无防备的王翦眸中暴怒!
先为真武大帝所取,后经寅剑山所用,最后再落在陈易的手里,千百年过去,这泰杀剑,已经不再是王翦的形状了。
而那尸人女子,也并非他记忆中的华阳公主,只是一个无辜、不幸,被牵扯入血腥厮杀中的少女。
陈易踏前一步,抓住泰杀剑,直贯而出。
灭禅剑!
王翦的身躯被剑锋穿透,爆开一团血雾,他面目极具狰狞,像是魂魄被什么给撕扯搅碎,只有无穷无尽的怒火喷涌。
“我杀了你”
他喉间第一次发出这种声音,身躯剧烈震动,滔天恨意横冲直撞,
“我杀了你!!”
此时此刻,王翦挣扎着爆发出巨力,大戟再度迎面下砸。
陈易左手一剑,别开大戟,收势不及的王翦身躯前倾,陈易趁机腾身踏戟杆,凌空膝撞鬼主面门,他脸庞血肉凹陷下去。
踉跄后退间,道人已握住泰杀剑,再度直贯一刺。
“你不是想要这把剑么?拿啊!”
噗!
血雾炸开,王翦怒目圆睁,磷火烧得极旺,望着眼前的道人,他奋力抓住大戟,犹想杀之.
只是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往后栽倒.
他双眸的磷火骤然旺盛,似是炸鸣的烛花,跃动一次,再跃动一次,最后嗤地一声,永远熄灭了。
泰杀剑似是许久未曾饮过妖魔邪物鲜血,颇为兴奋地昂起剑尖,有种大酒鬼品尝美酒般地姿态。
然而,忽地一股气息包围过来,泰杀剑嗡鸣了下,似是打了个哆嗦。
转过剑身,就见陈易直直盯着它看,屈指敲了敲剑匣。
泰杀剑鸣叫几下,那人手仍不停,剑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还是倏地一闪,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剑匣里面。
随着鬼主王翦的彻底毁灭,尸兵尸将们也逐渐土崩瓦解,这尸谷的阴气本来就不足以供养那么多的尸人,只是白莲教作祟,以鬼主为阵眼勉力支撑而已,谷中仅剩数十道尸人身影,但趋利避害,陈易只扫了一眼,便作鸟兽散。
冷风猎猎吹过,陈易撑住身子,道袍破碎,吹得周身一寒。
他本来面色不变,却见山谷边际处,两道女子身影骤现,东宫若疏带着殷听雪飞快地跑了过来。
很快,她们就来到面前。
陈易忽地打了个哆嗦,出声道:“好冷啊。”
说罢,他的眼眸就瞧向殷听雪,眼神示意,这刚大战一场,正想搂搂抱抱恩爱一下。
小狐狸也知他心思,正要小步上前,扑到他怀里,却见一张红色的狐裘,先她一步飞了过去。
“这就不冷啦。”
东宫若疏把狐裘盖在陈易身上,随后插了一下腰,像是有点高兴,显然方才的大战她看得很是兴奋,而且就跟在山同城时一样,很有代入感。
陈易愣了愣,转头就见殷听雪不好意思再过来了,退后了几步。
战后没了小狐狸的蹭蹭贴贴,没了耳鬓厮磨,细语低喃,
陈易罩着狐裘,忽然觉得很没滋味.
随后,他兀然地有点惊醒,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喜欢这小狐狸了,以至于被她拿拿捏捏,反而对她唯命是从.
紧随着东宫若疏和殷听雪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不幸沦为尸人的寿小姐。
尸谷间薄雾缓缓而散,寿小姐的面容仍旧苍白,各处仍生着尸斑,五官也糜烂着,纵使如此,她依旧多出几分死人身上难见的生气。
寿小姐朝着陈易迎迎下拜,
“小女子拜谢城隍”
话音说完,寿小姐双目间的磷火虚薄了几分,这等鬼物,若是能了却几分执念,超度起来也容易得多。
寿小姐双手摊开,仍保持下拜的姿势,头颅低垂,俨然已经做好了超度的准备。
陈易却仍凝望着她,半晌之后,缓缓开口道: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想不想报仇?”
寿小姐猛地抬头,磷火兀然旺盛了些,乍亮了一下。
这尸人女子生前就比旁人刚强,死后亦是如此,她嘴唇微动,唇齿一闭,吐字道:
“好”
数日前,南阔县,茶馆里,
寿小姐已失踪好几日,县衙百般搜寻仍然无果,想来人已经不可能找得回来了,不仅如此,也不知是哪里传出谣言,编得有鼻子有眼儿,只听三言两语,说是这失踪的寿小姐颇有姿色,一活脱脱窈窕淑女,青春年华啊,跟一个看对眼的下人私奔而走,可怜老父母哭花老眼,死了进坟头也等不到闺女回家。
脚夫孙高一边等着生意,一边听着几个同行八卦唏嘘寿小姐的事。
来往歇息,没有事做,最爱的就是洋洋洒洒侃上一通,孙高听得很乐呵,不过几人说到荤处时,彼此会心一笑时,他却全然摸不着头脑。
“啥是老树盘根、新树扎根?”
几个脚夫哄堂大笑。
来往八卦,说来说去,便是个中细节,也都说得有模有样,一人若是提出疑问,就现场完善,若是继续刨根问底,戳破这是编的,不免就要闹得不愉快,也没人犯这个糊涂,反正都是编的,计较个什么劲。
这时,有人拍了拍孙高的肩膀。
孙高回过脸,那人头戴纶巾,书生打扮,开口问道:
“伙计,背东西不?”
“成,去哪?”有生意上门,孙高岂有不干之理。
“往南到武昌府去,现在很多人不敢走这一趟。”
孙高也有些犹豫,南面听说在闹白莲,一点都不太平。
“瞧你这模样,还没娶媳妇吧,不想攒些钱取媳妇吗?”那书生从怀里摸出了一点碎银,看得孙高两眼直发亮,“我把话说明,我这次是要去投靠做官的亲戚,所以带了些行李,别人运到西平,不愿再南下了,非要找多几人,我怕他敲我竹杠,所以来这找人,一口价,三两银子去不去?”
这不是个小数目,孙高吞了口唾沫,问道:“来回食宿?”
“我这边出,船费也包了。”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