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满脸笑容，毕恭毕敬地举起酒杯，弯腰对着胡林翼道：

“胡大人，今后剿长毛贼之事宜，还请多多指教。”

胡林翼闻言，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古怪。

过了好几秒，才无可奈何地开口道：

“曾大人，咱们是自家人，你需要和我这么客气吗？”

曾国藩正色道：

“胡大人说笑了，您如今是大清巡抚，国之柱石。曾某之前过于狂妄，对大人多有不敬，还请大人见谅。”

胡林翼揉了揉太阳穴，一时无语。

“曾大人，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人嘛，总是会在成长之后变得圆滑的。

但曾国藩的改变实在是太过彻底，连胡林翼这种多年战友都有点接受不了。

见曾国藩依旧笑容满面，大有唾面自干之势，胡林翼干脆转移话题。

“曾大人，我们说一说剿匪的事情吧。”

……

如此这般，很快两人就共同商定关于曾国藩此次复起的细节。

湖南负责出兵，给湘军招募后续兵勇。

湖北负责的是打造装备，如火枪、火炮、战船等等。

江西则负责其他后勤，给曾国藩在浙江的作战供应粮草、随军民夫青壮等。

曾国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对胡林翼千恩万谢，又是弯腰行礼又是各种马屁，狠狠地吹捧了一通，这才离去。

胡林翼将曾国藩送到大门口，看着这位昔日的上司、战友坐上马车，消失在自己视线中，随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一旁的阎敬铭见状，便道：

“大人不必如此，曾大人有这样的改变，对您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之前曾国藩的脾气就是太臭了，导致咸丰皇帝怎么看曾国藩怎么不顺眼，连带着胡林翼这些湘军一脉的官员、将领都受了不少朝廷的气。

若非胡林翼长袖善舞，搞定了湖广总督官文，又有左宗棠在湖南巡抚骆秉章那边为湘军鼎力相助的话，湘军早就没办法维持到现在了。

胡林翼又叹了一口气，道：

“我自然知道曾大人的改变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皇上想来也会乐见这样的一个臣子，只是……”

“唉，那位曾经的刚直君子，终究还是没办法和这个世界作对啊。”

世人皆言这位湖北巡抚大人是如何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岂不知，谁人不曾少年，谁人心中又不曾满腔热血，想当那海瑞、包拯、魏征？

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

只是这大人的文章和学问，又怎对得起少年时朝气蓬勃，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自己？

完美官员胡林翼的叹息，是为老上司、老战友曾国藩，也是为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被彻底埋葬在心里，永远也回不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