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陈耀笑着问。
蒋庆之点头,“美食在民间。”
“哈哈哈哈!”陈耀得意大笑,良久指着蒋庆之说:“这菜,这酒,平常人都说寻常。为何?皆因世人一颗心都放在了功名利禄,名利欲望之上,心神在外,内里就是行尸走肉,如何能品出这等用心做出的美味?”
“自己酿的。”蒋庆之点头。
“是。”妇人回头,笑道:“他就喜欢这个味儿,没法子,奴便隔一阵子就酿一些,长威伯若是喜欢,回头带些走。”
蒋庆之点头,“那就多谢了。”
这酒水初尝普通,但回味无穷,正合蒋庆之的性子。
“话说到哪了?对了,户部。”陈耀品了一口酒水,眯着眼,“大明外面看着风光,可内里如何,只有我户部最清楚。前些年地方频频抱怨,说田地人口越发少了,赋税自然也就少了。赋税少了,可从朝中拿钱的人却越来越多。”
陈耀叹道:“如今你往京师街头站着,放眼看去,有多少人家都在吃公家。权贵一传就是世代富贵,官员也越来越多。最要命的是,各地的藩王生孩子如同下猪仔。”
蒋庆之忍不住莞尔,“正是。”
大明藩王有个特色,那就是能生,蒋庆之说:“藩王在封地近乎于画地为牢,没事儿做了,也只好吃喝玩乐,借以麻醉。”
“没事儿就生,生了一堆谁来养?还得是朝中。不堪重负啊!”陈耀叹息,“不过户部对此的手段是……除去那些推不开的之外,出了五服的,要钱没有,自谋生路。”
说到这里,陈耀忍不住说了自己的看法,“在老夫看来,宗室在出了三代之后,就该让他们自谋生路才是。朝中因此少了开销,那些人也因此脱了牢笼,也算是皆大欢喜。”
蒋庆之点头,眼中有欣赏之意,“这是个妥当的法子。”
陈耀此人的履历很清白,能看出是靠着自己一路打拼上位。这等人履历丰富,能力出众,且陈耀正当年,不出岔子的话,弄不好此后能进政事堂。
“地方兼并土地越演越烈,说实话,明着老夫对长威伯与墨家颇为不满,实则……”陈耀笑道:“实则老夫却对长威伯一些话大为赞赏,譬如说儒家从开头就错了,读书为何?为了功名利禄,从小就被灌输此等蝇营狗苟的话,长大后,很难不成为蝇营狗苟一人。”
蒋庆之点头,喝了口酒水。
他的气血依旧有些不足,一到冬季身体就容易发冷,非得要比常人穿厚实一些才行。这一路疾驰,身体几乎感觉不到暖意,恍若僵尸。至此才回暖。
好酒!
蒋庆之不禁暗赞。
“地方士大夫喜抱团,此辈一旦抱团,地方官也得避其三分。故而有人说当今乃是儒家之天下,诚哉斯言。”
陈耀吃了一片豆腐,眯着眼回味着,“新政要破局怕是难。”
“说说。”难得有儒家大将主动剖析此事,蒋庆之颇感兴趣。
“其一,要破局钱粮为先。”陈耀拿着筷子,“当下朝中用度捉襟见肘,若是不能先弄到钱粮,就得破釜沉舟,从那些士大夫们的手中去抢,去夺。那些人岂会束手待毙?两边争斗,要么天下大乱,要么就得血流漂杵。新政开局便充斥着血腥味儿。随后再想推行什么,怕是难上加难。”
啧!
蒋庆之点头,“继续。”
“故而新政伊始就得去找钱粮,如此方可从容展开。可钱粮从何而来?”陈耀叹道:“前些年朝中用度紧张,最终的法子……还是从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可百姓不是牛马,也得吃喝拉撒。再这般压榨他们,老夫就担心有朝一日天下会烽烟四起。”
“这是肺腑之言。”蒋庆之点头,给陈耀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