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骁……徐承骁一辈子都清晰的记得那个瞬间的感觉:像是被人沉到了水里,无法呼吸、耳膜隆隆的响。
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像图片一样被扭曲。他看到许多张司徒徐徐的脸,明艳艳的笑,凄切切的流泪……抗药性训练的那些注射药物都不曾让他出现过这样无法自抑的幻象画面。
他多希望一切是幻象。
哪怕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就像从前那样活着吧,哪怕麻木、永远不知道深爱的滋味,也就永远不会尝到现下这种万念俱灰的可怕滋味。
真是可怕啊,徐承骁切实的感觉到。司徒徐徐到底要教会他多少种复杂情绪?热烈的爱、彻骨缠绵的醉、深入骨血的思念、呼吸都疼的心痛、无地自容的自卑、还有这令人只想即刻死去的万念俱灰。
他麻着脑袋叫了声“妈”,声音冷静得他自己听着都诧异,“我同意离婚,您帮我跟她办手续,越快越好。”
手握不住手机了,手指一松跌在地上,又从楼梯台阶上弹着滚下去。他双手抱着脑袋慢慢的蹲下来,晕眩不已,整个地面都在晃,他埋着头,一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的铁栏杆。
嘴里好像咬了一大口铁栏杆似地,浓重的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
徐承骁浑身很疼,比疼痛感更强烈的是不解:就算不爱他,孩子总也是她的骨肉,为了离开他,这样重的代价也值得?
她对他的鄙夷竟然已经到了根本不愿意生一个有他基因的孩子的地步。
真疼啊……徐承骁绝望而慌乱的想自己应该怎么办?从来没有过这种从骨子里钻进去的疼,他甚至起了伤得最严重的时候都未曾想过的念头:这次会不会要活不下去了啊?
方亦城去景泽和傅东海的宿舍交代一些事项,经过正好看到徐承骁蹲在那里,竟然瑟瑟的发着抖,他觉得奇怪,走过来问:“hey!Are you ok?”
背对着他蹲在楼梯口的年轻中校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站得笔直,转过来开口时嗓子里好像含着一大口沙子,粗粝暗哑:“报告!没有……没有什么事情!”
方亦城觉得他身体似乎僵得异常,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稍息!”
“徐承骁,我听说你连连立功,任务出得很漂亮,上头的表扬电话打得团里领导都烦了?”方亦城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可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不挖走你了!”
天色已晚,徐承骁站在上一层楼梯挡出的灯光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一双眼睛却亮着寒星一般的光芒,他说话很慢,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您说过,对我的邀请,三年之内都有效。”
“是啊!”方亦城笑着说,“我已经邀请过你一次了,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少校同志!”
黑暗里徐承骁眼角恶狠狠的一跳,低了低头,喉结费力的上下滚动了几次,低声却有力的说:“我很荣幸能够答应您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