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月,天气暖和了起来。
甄嬛小产后,身体恢复的很快,沈眉庄和安陵容日日在永寿宫陪她。
这天两人回来时,见弘旭正坐在殿中,双手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见她们进来,弘旭慌忙起身行礼:“儿子给额娘请安,给干娘请安!”
沈眉庄扶起他,温声问道:“今日不是该在尚书房读书么?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弘旭整了整衣襟答道:“回额娘的话,今日皇阿玛召儿子去养心殿听大臣们议事,散得早,儿子特来给额娘和干娘请安,稍后便回阿哥所。”
安陵容注意到他眉间的愁绪未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进来时见你眉头紧锁,可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
弘旭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儿子确有一事不解,想请干娘指点。”
“但说无妨。”
“今日在养心殿,皇阿玛和大臣商议今年春闱的事,鄂尔泰大人说:‘非不知八股为无用,而凡以牢笼志士,驱策英才,其术莫善于此’。儿子记得干娘曾教导,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世间万物。这两者似乎……”
“似乎相悖?”安陵容接过话头,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依你之见,孰是孰非?”
弘旭摇摇头:"儿子愚钝,只觉得各有道理。"
安陵容执起茶盏轻啜一口:“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科举制如何?”
“自然是好的。”弘旭不假思索道,“寒门学子有了晋升之道,可以经纶济世,报效朝廷。”
“可这晋升之路,却只有一条。”安陵容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四书五经是必读,朱子注解是圭臬,八股格式是铁律。这样的读书人,将来真能明辨是非、为民请命么?”
见弘旭陷入沉思,她继续道:“科举之妙,其一在驯服读书人。以功名为饵,以利禄为笼,让天下才俊甘愿画地为牢,皓首穷经焚膏继晷?。温水煮蛙,英雄入彀,这是牢笼志士。
其二,在借读书人之手教化万民。既然得到了功名,那自然会维护这套规矩。他们执笔为刀,或歌功颂德,或诠释经典,使黎民安分守己。这是治世之道。”
听了这番话,弘旭陷入思索之中。
起初他的目光还有些混沌,慢慢的,双眸渐渐清明起来:“儿子明白了,这是皇阿玛给我说过的帝王之术。”
安陵容听闻,露出一丝极淡却又带着深意的笑容:“这是帝王之术,却非治国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