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卢照民忽然直起身来,目光四下一扫,随即趋前数步,压低声音道:“使君明鉴,步摇莫跋岂是甘于偏安一隅之辈,而使君您....”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亦非池中之物啊。”
刺使眉头骤然紧锁,指节重重叩在案几上:“牧言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老府与令尊相交数十载,老夫视你如子侄,何须这般遮遮掩掩。”
卢照民闻言一脸羞愧,假意踌躇片刻,终是压低声音道:“既如此...小侄斗胆直言。”
“这幽燕之地乃是国朝重镇,与使君有着同样心思的人并不少,觊觎使君地位的人也有很多,可幽州永远是幽州,但使君...却不一定永远是幽州刺史。”
刺史闻言瞳孔一震,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
卢照民恍若未觉刺史阴沉的脸色,继续缓声道:“此番使君借蛮兵入寇,放任步摇莫跋纵兵劫掠,兵连祸结数十郡县,虽众人慑于使君威势,敢怒不敢言,或许内心早有诸多不满。”
“如今步摇莫跋与使君交好,众人自然噤若寒蝉,但若是因为这次的事引至使君与蛮族交恶,那些虎视眈眈之辈,只需稍加挑拨,届时步摇莫跋手握重兵,可选之盟多矣,又岂会独重使君?”
“更遑论...”卢照民意味深长地拖了拖语调:“若日后有人许以不可拒之利,使君您,将何以自处?”
“砰!”
茶杯-1
卢照民见状假意颤抖了一下,连连告罪:“小侄失言,请使君恕罪!”
“这都是小侄心思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胡言乱语罢了。”
“使君乃是当世豪杰,步摇莫跋亦是草原雄主,二位英雄相惜,情谊又岂会是些许阿堵物或是那几千女子会动摇,是小侄胡言乱语妄加揣测,离间使君与步摇莫跋的盟友之情,万望使君恕罪,恕罪。”
刺史胸膛不住地起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恢复平静,望向一旁有些畏畏缩缩的卢照民,轻声道:“不,牧言所言...不无道理,倒是老夫,先前思虑欠周了。”
卢照民连连摆手,腰弯得更低了:“不不不,这都是小侄一家之言,使君当不得真,使君与步摇莫跋首领肝胆相照,这份交情岂是小侄这等浅薄之人能够揣度的?若因这番胡言乱语坏了二位情谊,小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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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什么交情,都是利害二字罢了。”刺使嘴角扯了一下,一把攥住卢照民的手腕,恳声道:“牧言今日之言,当真如醍醐灌顶,令老夫茅塞顿开啊。”
“使君...”卢照民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眼眶已然泛红。
“如今天下板荡,已呈乱象,敌友易势不过转瞬之间,牧言所言极是,老夫确实不该轻易开罪于人,更不可将这头草原苍狼拱手相让。”
说到这,刺使正色道:“那便依牧言之议,即刻筹备千坛佳酿赠与步摇莫跋,与那步摇莫跋好生说道说道,那数千女子若实在不愿释放,那便算了,但至少也要让他记着这份人情,届时纵有小人挑拨,量他也不好再生异心。”
卢照民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谢使君!”
片刻后,看着卢照民离开的背影,内堂一老人踱步而出,轻声道:“使君,此人不可信。”
“自然,昨日还是一副要为那数千女子谋个活路模样,今日便要为我平息纷争,这般反常,必有高人指点啊。”刺史轻抚长须,眼中精光闪烁:“不得了呢。”
“看来卢氏也要出个麒麟子了。”
“那使君为何?”
“岂不正好,不管他想做什么,至少明面上是为老夫奔走,若是后面出了事,那就让他去顶,至于那范阳...也该换个郡守了。”
老人眼珠子左右一转,忽然感叹下拜:“使君英明。”
....
“答应是答应了,但总感觉使君未必尽信于我。”
“那是自然,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哪个不是人精,你这两日态度转变如此明显,不可能不起疑心。”澹明呵呵一笑:“但只要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行。”
“余者不足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