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让杨暄去弑父

瞬间绷紧!手臂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污水的掩护下爆发出仅存所有的、被巨大痛苦磨砺得更为凝聚、更为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唰——!

一声极其轻微、近乎错觉的、水流被快速划开的滑动声!

五根沾满污垢、指节粗大的手指,如同五根钢铸的钩锁,快如闪电般在石台粗糙冰冷的表面一探!

一抓!指节死死扣拢!指尖精准地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温润如玉的物体!

随即,手腕以一个常人绝难做到的诡异角度,向内猛地一折!

整条右臂连同那紧握的物体,如同一条柔若无骨、潜行于泥沼的毒蛇,瞬间藏入他前倾身体的阴影之下!

冰冷!如同握住了九幽深处的玄冰!

温润!又似触到了昆仑暖玉的髓心!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诡异融合的触感,瞬间顺着指尖的神经,如同两道电流,狠狠刺入杨暄的大脑深处!

那是“影牙”刀柄的奇特质感!这触感如同烙印,带着毁灭与复仇的宣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超越了视觉所能捕捉的极限。

浑浊的污水、飞溅的污泥、他身体踉跄扑倒的姿态,构成了完美的掩护。

两个满脸嫌恶、目光也刻意避开这污秽景象的亲卫,只看到杨暄在剧痛下的挣扎,根本没有察觉到石台边缘那把致命之刃已然消失无踪!

下一个心跳尚未鼓动!

就在身体被赵六那股巨大的拖拽之力拉离石台边缘的刹那!

杨暄那张因剧痛和虚弱而完全扭曲、被泥污覆盖的脸上,肌肉猛地一颤!牙关紧咬,腮帮绷出凌厉的线条!

噗——!

一声极其沉闷、细微到几乎被衣物摩擦声和亲卫粗鲁咒骂完全掩盖的、某种锐利物深深刺入烂肉组织的独特声音响起。

那柄不足七寸、通体漆黑、毫无反光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影牙”短刃,已被他借着右手藏刀的后续动作、强忍着左肩处被赵六抓捏带来的新一轮撕裂剧痛牵引,手腕再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内一翻!

以一种近乎自残的精准和狠戾姿态,深深地、死死地塞进了左肩前方那处早已溃烂翻卷、被污水浸泡得如同烂絮状果冻般的绷带夹层最深处!

锋锐冰冷的刀尖轻易地切开了早已失去弹性的腐肉和坏死的组织纤维!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裸露在外的肩胛骨,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尖嵌入朽骨表面时那一点细微、令人牙酸的摩擦!

毒药那特有的、一丝极淡却冰冷滑腻如同活物般的气息,混和着腐肉脓血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被伤口深处传递而来的神经信号,无比清晰地刻印在杨暄的感知里!

一种诡异、致命、如同与毒蛇共舞的触感!

这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一个劈开混沌的惊雷!

让他眼前瞬间彻底一黑!

死亡的冰冷气息似乎已将他彻底浸透!

他死死咬住自己干裂得起了硬壳的下唇,牙齿深深嵌入唇肉,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腥咸血液瞬间涌满口腔!

硬生生将这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呐喊死死堵在了喉咙的最深处!

没有发出一丝足以引起警觉的异响!

只有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高压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四肢百骸。

“操!老实点!装什么死狗!”赵六似乎感觉到了杨暄身体的颤抖,更加不耐烦地咒骂着,手臂猛地用力向上提拽了一下,几乎是拖死狗般将他从污水中彻底拖到了相对干硬的石台边缘。

冰冷的石面与污水带来的温差,让杨暄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他紧闭着双眼,上半身的重量几乎全压在那两个嫌恶的亲卫身上,像一袋无骨的、湿透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沙,毫无生气地被他们粗暴地夹着、拖拽着,离开了这地狱般的水牢,沿着那条通向“生天”——亦是通向最终毁灭的、幽深、曲折、弥漫着浓重腐朽气息的漫长石阶甬道,向上拖动。

皮靴踩踏在湿滑石阶上发出的沉重、黏腻的声响,“啪嗒、啪嗒”,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单调而压抑的节奏。

通道石壁上,间隔数丈挂着油脂火把,火光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通道两边守卫们一张张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冷漠面孔。

小主,

有的眼中透出麻木的漠然,仿佛眼前拖过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有的嘴角微微撇起,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嗤笑;

有的干脆抱着武器,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壁闭目养神,对一切都充耳不闻。

污秽滑腻的身体摩擦着冰冷粗糙的石阶,每一次被拖上台阶的颠簸,都让左肩伤口被剧烈地撕裂、搅动一次。

深埋在腐肉夹层中的“影牙”,如同一只盘踞在他肩胛骨上的剧毒黑蛇,每一次摩擦刮蹭都带来致命的冰冷和撕裂般的剧痛!那毒药的气息仿佛沿着神经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麻痹般的眩晕。

杨暄将自己的全部神识都如同钢铁般紧紧锁死在左肩那片区域。

锁死那柄深入骨髓的毒刃。

锁死那份融合了无尽屈辱、滔天仇恨、冰冷杀意以及即将解脱的毁灭快感的极致痛楚!

这锥心刺骨的剧痛,成了他复仇意志最灼热、最清晰的刻度!指引着方向,燃烧着灵魂!

向上的台阶,一级,又一级……

仿佛永无尽头,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又仿佛咫尺之遥,那扇门后,就是一切的终点。

台阶终于走完。

他被拖入一道沉重的、用坚硬楠木包裹着厚厚铁皮的内门。

一股极其复杂刺鼻的气味如同实质的墙壁般猛地撞来!

浓烈到足以令人眩晕的药草苦味——是上好的止血续断药材被煎熬浓缩后的气息——混杂着提神醒脑、价值千金的龙涎香与沉水香的馥郁气息,汹涌地扑面而来,试图驱散一切污秽,却与杨暄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腐臭形成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怪异混合。

一条长长的甬道在眼前延伸,通向深不可测的黑暗。脚下铺着厚厚柔软的波斯地毯,踩上去几乎无声,吸走了所有杂音。

光线变得更加幽暗迷离,只有甬道两边青铜铸造的仙鹤宫灯在静静地燃烧,鸟喙中吐出昏黄摇曳的光焰,流泻在猩红的地毯上,如同垂死老人眼眸中最后一点浑浊的光。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抑着每一次呼吸。

甬道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镶嵌着狰狞黄铜门钉、散发着清冷暗光的雕花木门如同巨兽的口,紧紧闭合。

门前,八名全身覆盖着冷锻鱼鳞重甲、连面部都隐藏在狰狞面甲之下、如同钢铁雕像般的精锐守卫,如同生了根般矗立。

他们腰间挎着长柄陌刀,刀柄粗粝,刀锋在幽暗光线下流转着嗜血的寒芒。

眼神锐利如鹰隼,透过面甲的缝隙扫视着甬道中的一切,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这才是杨国忠真正的死士亲卫,赵六这样的角色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赵六在距离大门还有五步远的地方便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挡住,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松开抓着杨暄的手,迅速整了整自己的皮甲,对着门口一个穿着深青色劲装、腰悬狭长佩刀、神态阴鸷如同秃鹫的中年卫士躬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林尉官,人带到了。”他指了指身后如同烂泥般被三儿架着的杨暄。

那位姓林的尉官,身形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精铁锻打般的冷硬感。

他面无表情,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雕琢而成,冷眼扫过浑身污浊恶臭、垂着头如同死狗般的杨暄,又冷冷地瞥了赵六和三儿一眼,那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让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林尉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极其轻微地挥了挥手,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两个全身重甲的守卫立刻无声地跨前一步,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杀人机器。

杨暄感觉自己被迅速地从赵六和三儿手中“移交”给了这两具冰冷的铁甲战士。

他们的动作更加利落、精准,也更为有力,没有丝毫嫌恶的情绪流露,仿佛只是在搬运一件无生命的物品。两

只覆盖着冰冷铁手套的大手,如同两把无情的铁钳,牢牢架住了杨暄的双臂,拖着他,走向那扇巨大的、象征着罪恶与权力源头的雕花木门。

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浓郁、更甜腻、仿佛带着死亡暗示的药味混合着顶级的沉水香和龙涎香的馥郁气息,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出,几乎要将人溺毙。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流泻出来。

房内的景象瞬间冲入杨暄低垂的眼帘。

光线比甬道更为昏沉。偌大的书房,只在墙角点着三盏精致的鎏金宫灯,灯罩上绘着姿态妖娆的仕女图,光线穿过细腻的薄纱,流泻在铺满整个地面的、厚如茵褥的猩红织锦地毯上,形成一片片暧昧不明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杨国忠就半躺在对面墙边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软榻上。

榻上铺着厚厚一层雪白的雪狐皮,皮毛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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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被只盖到他腰间,身上穿着昂贵的月白色丝绸寝衣,但胸口位置却反常地高高隆起,缠着层层叠叠、雪白崭新的绷带。

那雪白之上,一大团极其刺眼的、已经发褐的暗红血迹,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深深地嵌在心脏的位置,散发出浓重的死亡气息。

视线向上移动。杨暄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瞬。

那张曾经充满了威棱、算计和无穷无尽权势欲望的脸庞,如今已是蜡黄浮肿,如同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尸体。

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如同嶙峋的山石般高高凸起。

眼窝深陷,如同两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周围布满了青黑色的阴影。

曾经锐利如鹰隼、能让满朝文武不寒而栗的眼神,此刻浑浊不堪,布满了惊惶的、蛛网般的红血丝,深陷在松弛的、布满皱纹的眼袋深处。

那双眼睛在浑浊的眼眶里不安地转动着,每一次转动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躁、疯狂和深入骨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短短几日,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抽干了所有生命的精粹,只剩下一层松弛蜡黄的皮囊裹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枯骨。

即使半躺着,也给人一种纸船行于怒海、随时会被一个浪头彻底撕碎的惊悸破碎感。

三名穿着深绿色绸袍、须发皆白的太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躬着腰,大气不敢出地侍立在榻边三步之外,垂着头颅,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房间里空气沉重凝滞到了极点,混合着沉水香也无法彻底压制的血腥药味,还有杨国忠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行将就木的老兽特有的、如同腐败树叶堆积般的腐朽衰败气息。

浓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口,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挤压出来。

当杨国忠那浑浊不堪、疯狂转动的目光,终于落在被两个铁甲卫士如同扔一袋垃圾般、重重丢在厚厚地毯上的杨暄身上时,那眼底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汹涌的情绪风暴!

刻骨的恨意如同毒蛇在噬咬他的心脏——若非这个逆子!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竟然丧心病狂地带人刺杀于他,他何至于落得如此重伤濒死、众叛亲离、困守孤城的下场?!

这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他焚烧殆尽!

一丝扭曲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痛心”——亲手下令将这个儿子囚禁在比地狱更可怕的水牢,日夜折磨……

那个襁褓中曾被他高高举起、视若珍宝、寄托了煊赫门所有未来的麒麟儿……

如今竟成了这副比野狗还不如的模样……这念头如同毒刺,让他本就痛苦不堪的神经一阵抽搐。

还有一种绝境中看到最后一件可堪利用的工具的狂热算计——煊赫门在长安和蜀地,总还有些隐藏的、死忠的旧部吧?

这逆子若真能在死亡的威胁下“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未必不能榨取出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骨肉至亲终究……或许还能在那些墙头草面前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稳定人心?

种种矛盾而剧烈的念头在他脑中激烈地碰撞、撕扯,混合着濒死的恐惧、对外援迟迟不到的忧虑,让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起来,嘶哑微弱得如同被砂纸打磨朽木的声音,极其费力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逆……逆子……”仅仅吐出这两个字,便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呛咳,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在铺着雪狐皮的软榻上痛苦地痉挛挣扎起来,蜡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角再次溢出一丝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血沫。

旁边一位年纪最长的太医下意识地想上前查看,却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如同恶鬼般瞪了一眼!

那眼神中的疯狂和警告,让老太医浑身一颤,慌忙退了回去,头垂得更低了。

两个架着杨暄的重甲卫士,仿佛执行着一套刻板而无情的程序,没有等待任何人的示意。

就在杨国忠咳嗽稍歇、喘息未定的瞬间,他们猛地同时发力,将杨暄的身体狠狠往前一推!

失去了身后铁甲士兵那冰冷的支撑,杨暄的身体如同断线的傀儡,“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厚厚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眼前发黑。

整个身体因为极度的虚脱、失血和左肩伤口那持续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残烛。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让软榻上那个如同枯骨般的衰老面容,清晰地落入自己低垂眼帘的视野里。

他的脸,此刻就是一幅绝望的画卷。污秽、干涸的血污、在刚才挣扎时新沾染的湿泥,混合着冰冷的汗水,糊满了整个面庞。

泪水——被他以强悍到非人的意志生生逼出的、充满了生理性痛苦的泪水——汹涌地从干裂起皮的眼角冲开污垢,在肮脏的脸上冲刷出两道刺眼的惨白痕迹,如同两条扭曲的伤疤,直达他同样沾满泥点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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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肩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钝痛和抽搐,深埋在腐肉中的“影牙”如同一个冰冷的锚点,时刻提醒着他的使命。他恰到好处地让鼻涕也流了出来,与泪水混在一起,在脸上泥垢的阻滞下流淌得更加滞涩、狼狈不堪。

极度痛苦下的“悔恨”和“孺慕”。一个濒死的儿子在父亲面前所能展现出的最卑微、最彻底的忏悔姿态。

“父……父亲啊——!!”一声嘶哑到完全破音、仿佛声带被砂轮磨穿的悲嚎,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哭腔,如同杜鹃泣血,骤然在昏沉死寂得如同坟墓的书房内炸开!

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孺慕”之情!这声音凄厉得让三个太医的身体都同时一抖,连门口那两个如同铁塔般的重甲卫士,按在刀柄上的手指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不再是被卫士拖行,而是用自己的膝盖!

像一个真正被悔恨击垮、不顾一切乞求饶恕的罪人!

他艰难地、痛苦无比地蹭着名贵的地毯,拼命向软榻靠近!

每一步的前蹭,都如同在用膝盖蹭过滚烫的铁板!

左肩溃烂的伤口因为身体的移动,剧烈地摩擦着肮脏的绷带、摩擦着深埋在其中的“影牙”刀柄!

每一次摩擦都让那柄冰冷致命的匕首更深地嵌入坏死的组织,每一次都带来新的、如同刀刮骨髓的剧毒痛楚!

这痛楚让他额头上的青筋如同暴怒的蚯蚓般鼓胀暴起,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幽暗的光泽,豆大的冷汗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泪水,涔涔而下!

牙齿死命地咬住了内侧的下唇,口腔里瞬间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才硬生生将这真实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惨叫死死堵在了喉咙深处!

他在痛苦中挣扎前行的姿势是如此真实!

如此狼狈!如同一个在绝望沙漠中爬行、只为乞求最后一口水的旅人!

每一次移动,左肩那被脏污绷带包裹的巨大伤口就剧烈地起伏一下,更多的黄绿色脓液和新鲜的、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渗出,已经彻底染透了原本肮脏的衣物布料,在猩红的地毯上留下点点触目惊心的污迹。

他用尽所有力气哭喊着,声音因剧痛而断断续续,如同破损的风箱:

“儿……儿错了啊——!儿子……被猪油蒙了心!被天杀的裴徽……那……那野种……蛊惑……蒙骗了啊——!”他涕泪横流,身体在膝行过程中因剧痛而剧烈抽搐摇晃,仿佛随时要晕厥过去,声音凄惨绝望,充满了自暴自弃的控诉。

“儿子……儿子不该……不该……带那些逆贼……来……不该……啊——!儿子……儿子知错了啊!真的……真的……知错了!”他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泥污的脸上挤出近乎崩溃的哀求,目光死死地、充满孺慕地看向杨国忠,“求父亲……看在……看在九泉之下……死去娘亲的情分上……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儿子……愿做牛做马……侍奉父亲……赎清罪孽啊——!”

娘亲!他搬出了杨国忠的亡妻,杨暄的生母李氏!那是杨国忠心头唯一还残留着、被世俗礼法和一点人性所遮掩的、早已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的柔软疮疤!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那处最深的隐秘。

声音凄厉,字字泣血,足以让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

杨国忠蜡黄干瘪的脸上肌肉狠狠抽动起来!浑浊眼神里翻涌的情绪风暴更加激烈地爆发、碰撞!

恨意?这逆子居然还有脸提他死去的娘?!这简直是对亡灵的亵渎!

儿子在死亡威胁和走投无路下的本能的求生哀嚎?看他这副比死狗还不如的模样,倒也像是真的走投无路,被逼到了绝境……

那一丝残存的、被这凄惨哀求勾起的、早已被权欲和恐惧冰封的父子之情?看着眼前这不成人形、气息奄奄的儿子,似乎比他这个重伤之人更像即将踏入鬼门关……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鄙夷的酸楚,竟悄然泛起……

还有那权谋者精密的算计——一个在死亡绝境下“幡然悔悟”的儿子,或许能让煊赫门势力为自己所用。

……为这摇摇欲坠的危局,再添一枚微不足道的筹码?

“咳咳……咳……呕……”他猛地剧烈咳嗽了几声,身体剧烈起伏。

旁边侍立的绝色侍女慌忙上前,用嘴直接对着杨国忠的嘴,将那口浓痰直接吸到了嘴里面,然后无声的恭敬退了出去。

现场众人神色如常。

显然,所有人都已经习惯这一幕。

杨国忠的目光如同两把生锈的钩子,死死地、带着审视和极度的不信任,盯在杨暄那张涕泪横流、绝望哀求的脸上,仿佛想从那肮脏的面具下,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与破绽。

“咳咳……你……你……”他的声音如同枯枝在寒风中摩擦,充满了疲惫、怀疑与最后一丝挣扎的审视,“你……当真……知错了?愿……愿助为父……守城?对抗长安……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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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病的不轻,身体虚弱,但目光锐利依旧,试图穿透杨暄的皮囊,直视他的灵魂。

机会!

如同被剧痛激活的濒死野兽,杨暄体内那沉寂已久的、只为毁灭而生的力量,在这句话问出的瞬间,被彻底点燃!

就在杨暄以膝盖蹭到距离那张铺着雪狐皮的软榻不足五步!

就在杨国忠这句话语出口、心神因剧烈的咳嗽、身体的痛苦和对眼前“悔悟”之子的复杂审视而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松弛与疲惫的刹那!

就在那三个太医下意识地遵从某种长久形成的、对相爷“家事”的敬畏与避讳、试图往后稍稍挪动脚步避让、以免被眼前这复杂而充满危险的“父子情感交流”波及的瞬间!

就在门口那两个守卫出于对相爷“挥手”命令的服从和眼前这“废人”实在不堪一击的认知,手依旧按在刀柄上,但身体却习惯性地、极其轻微地向后稍退了小半步以示恭敬的瞬间!

噗通!

杨暄似乎被父亲这句带着“赦免”意味的问话激动得失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猛地扑倒在地毯上,上半身几乎全部伏地,双手向前伸出,十指深深抠入厚软的波斯地毯绒毛之中,似乎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恳求父亲的怜悯。

“愿意!儿子愿意啊——!”他猛地抬起头,泪水、鼻涕、汗水、血水泥污在他脸上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惨淡景象!

眼神却“恳切”得如同拜神时最狂热的虔诚信徒!

燃烧着最后一线绝望的求生光芒!

“儿子愿为父亲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儿子知道……知道!煊赫门在……在长安外城三曲、西蜀嘉州一带……还有些……还有些忠诚的死士可用!儿子愿将他们全部献出,为父亲打探长安情报!为父亲……为父亲分忧!”

他激动地向前爬行,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似乎想要靠近父亲,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只求……只求父亲!开恩……开恩……给儿子一个机会啊!一个……能侍奉在父亲身侧……日夜……伺候汤药……尽心……尽心赎罪的……机会!求……求父亲——!”

他手脚并用地再次向前爬行,身体的颤抖在旁人看来完全是激动和虚弱所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颤抖里融入了多少忍耐剧痛和积蓄暴起力量的成分!

每一次膝盖的挪动,每一次身体的起伏,都让左肩的“影牙”更深地刮擦着骨骼!他再次成功蹭近了半步!

距离那张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软榻,仅剩三步之遥!

这个距离,对于一个心存死志、蓄势待发的刺客而言,已是咫尺天涯!足够一击必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