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丁字口

铁西区丁字口

李默接手铁西丁字口的交通协管工作那天,老周正蹲在路边烧纸。黄纸灰被秋风卷着,黏在注意安全四个红漆大字上——那字刷在工厂院墙上,颜料剥落得像块结痂的疤。新来的?老周抬头,眼角皱纹里积着灰,离路口那棵老杨树远点,尤其是半夜换班的时候。

2003年的铁西区早没了往日热闹,工厂接连倒闭,丁字口的信号灯坏了半拉,只有红灯还亮着,夜里照得路面泛着诡异的红。李默的岗亭在路口西南角,正对着那棵歪脖子老杨树,树底下总堆着些祭品,红绸缠在枯枝上,风一吹像飘着串血痂。第一天值夜班,他就听见树后头有哭声,细细碎碎的,像女人捂着脸呜咽。

别管它。对讲机里突然传来老周的声音,吓了他一跳,1992年这儿压死过个女工,下班骑车路过,被大货车挂进了车轮子。从那以后,每到她忌日,树底下就有哭声。李默扒着岗亭窗户往外看,月光把树影拉得老长,枯枝摇晃着,倒像有人在摆手。

后半夜轮到换岗,李默刚走出岗亭,就看见个穿蓝色工装的女人站在路口中间。红灯照在她身上,脸色白得像纸,怀里抱着个饭盒。同志,麻烦问下......女人刚开口,远处突然冲来辆卡车,车灯晃得李默睁不开眼。等他缓过神,路口空荡荡的,只有饭盒摔在地上,米饭撒了一地,混着几片红烧肉,却在眨眼间就凉透了。

老周赶来时,指着地上的饭粒叹气:这是张桂兰,当年就是抱着给丈夫带的红烧肉出事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照片,上面的女人穿着同款蓝工装,笑容里带着腼腆。李默突然想起刚才那女人的脸,竟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眼睛,眼眶里空荡荡的。

怪事接踵而至。先是信号灯彻底坏了,维修队来修了三次,每次刚修好,当晚就会跳闸。电工师傅临走时说:这地方磁场怪得很,电表转得比陀螺还快。接着是路口总出现莫名的刹车痕,明明前一晚刚下过雨,路面却有干巴巴的轮胎印,绕着老杨树转了三圈。

有天清晨,李默在树底下发现个布娃娃,褪色的蓝布衫上缝着颗红扣子。他想起老周说的民俗禁忌,刚要扔掉,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那是我的娃娃。回头一看,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手指细细的,指甲缝里却沾着泥。这东西不能捡。李默想劝她,小姑娘却突然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转身钻进树洞里不见了。

老周听说后,脸瞬间白了。1995年,有个小学生在这儿被撞了,手里就攥着个这样的布娃娃。他拉着李默往岗亭走,脚步都在抖,那孩子是张桂兰的女儿,出事那天刚放学,要去给妈妈送伞。李默突然想起布娃娃的红扣子,像极了血珠,黏在蓝布衫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入秋后的一个雨夜,丁字口发生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撞在了老杨树上,司机当场昏迷。李默赶过去时,看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个饭盒,和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里面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医护人员抬司机时,他突然睁开眼,嘶吼着:别碰那棵树!有女人挂在上面!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杨树枝桠上缠着根红绸,风一吹,竟真像个悬空的人影。李默突然发现,司机的手腕上有圈乌青的勒痕,和张桂兰当年被车轮绞出的伤痕形状相似。更诡异的是,交警调取监控时,画面里竟多出个穿蓝工装的女人,正坐在副驾驶座上,转头对着镜头笑,脸上却没有五官。

老周把李默拉到一边,掏出个铁盒子,里面装着泛黄的报纸。1992年的社会新闻版上,赫然印着张桂兰的事故报道,配的现场照片里,大货车的车轮正压在蓝工装上,旁边掉着个摔碎的饭盒。这司机是当年肇事司机的儿子。老周声音发颤,十年前他爹也是撞了这棵树,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根红绸。

李默这才注意到,老周的左腿不太灵便,裤管空荡荡的。1998年我在这儿值勤,被摩托车撞断了腿。老周掀起裤腿,露出狰狞的伤疤,那天夜里我看见张桂兰站在路口,她拉了我一把,不然我早就成了树底下的祭品。他指着老杨树,树干上有个深深的凹陷,像极了人的手印。

司机醒来后,说自己开车时突然看见个女人过马路,他猛打方向盘才撞了树。她怀里抱着饭盒,司机眼神涣散,说我爹欠她一条命,现在要我还。李默想起那天捡到的布娃娃,突然意识到什么,疯了似的往老杨树跑。树洞里果然藏着那娃娃,只是蓝布衫上的红扣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滴新鲜的血,正顺着布纹往下渗。

当晚,李默值夜班时,岗亭的门突然开了。穿蓝工装的女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饭盒,这次她脸上有了眼睛,黑洞洞的,盯着李默手里的布娃娃。我女儿的娃娃,女人声音轻飘飘的,能还给我吗?李默刚要递过去,就被老周从身后按住了手。别给她!老周举着桃木剑——那是他一直藏在岗亭抽屉里的,她要的不是娃娃,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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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突然变了模样,蓝工装裂开,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身体,腿上还缠着断裂的车胎。当年他们说我闯红灯,女人嘶吼着,声音像刮铁皮,可那天信号灯根本没亮!老杨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枯枝纷纷掉落,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像有人在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