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凝着高澄,只见他眸子死死盯着河桥,劳夫绑上麻绳后,喊着低沉的号子,再次抬起石碑艰难挪动。
“轰——”又一声闷雷炸响水面,西侧劳夫脚下打滑,整串人影如珠链崩断坠河。
守在两侧官兵立刻伸出长杆,但还是不及洪涛疾速。
“上午还是艳阳......”高澄望着天际彩虹,不由得怨了一句:“这样下去,也不知能运回多少石碑。”
斛律光默然望着河桥缓动的长龙,喉结滚动咽下叹息。
残阳尤热,等到最后一方石碑渡河清数,已是不足半数,而没入洪涛的汉子,却是百数。
“明月,安排人......给落水民夫烧点纸钱,再发些抚恤金。今夜就地扎营,五更天埋锅造饭,明日卯时准点开拔。”
高澄说完便翻入车驾倒头睡去。
冀州交津,高欢勒马于高坡之上,远远眺望着信都方向。
如今司马子如为冀州行事,执缰相随在侧。
高欢眼前恍似看见信都城头猎猎招展的旌旗,高乾、高昂、封隆之并行在前谈笑风声,转过头来对他笑道:“天下之人,孰不归仰?高公何疑?”
不由感叹:“举事光景,恍若昨日。封公一向积德行仁,体通性达。自参军国大事,二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如此忠信可靠之人,孤本欲将后事托付于他。”
喉结滚动数回,哽咽出:“谁料,谁料报善无徵,他竟先走了......每每念其忠贤,实叫人痛惜啊!”
司马子如跟着高欢一同惆怅,良久才闷出一声叹息,劝慰道:“大王,逝者已逝,还请放下哀思!”
高欢抹了抹眼角泪痕,旋即转头命令:“仲羡!备太牢三牲,代孤敬奉封公灵前。”
“诺!”仲羡抱手领命,便驱策回营,准备祭礼。
高欢目送几骑烟尘,转头间望着司马子如鬓白如霜。
“子如啊,此次你就随孤一道去邺都,咱俩也好生叙叙旧。”
时催人老,司马子如知道,高欢怕的是老友难再聚首。
“诺,大王。”
“诶,什么大王,叫我贺六浑!”
等到高澄运回石碑,刚在城外堆叠整齐,舍乐就驱马来报:“大将军,大王来朝,知晓了您在宫西筑宅之事,正发着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