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姜笠拿起弓微微拉动弓弦,双眼之中满是愧疚。
“那丫头出事之时,我自觉已退出江湖,就没动。宋老五出事的时候,我在想天下人各自有各自的境遇,也没动。可事过之后,心里总是不得劲。特别是在三妹说了句好人没好报之后,我愧疚啊!直到那个我以为是寻来的仇家的家伙出现,一句钱在半空中,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笠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后知后觉就已经是来不及了,但他也只能去缝缝补补。
盘坐船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湖面开始有朝霞倒映。
但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下雨的,因为湖上的神仙老爷随手就能驱散云彩。一年一度的讨彩会,霜月湖是绝不会在今日出什么岔子的。
刘暮舟钓了一夜的鱼,边上停泊的篷船上人都睡醒了,见刘暮舟还在钓,便有人没忍住问道:“这位公子,你边钓边放啊?”
刘暮舟闻言一愣,因为这话,多少有点儿损……
但要真说一条都没钓到,还真有点儿丢面子。
于是他露出个淡淡笑容,点头道:“钓鱼不过是修心养性,为打发时间而已。也不指望这个挣钱,也就放了。”
问话那人之瞄了一眼几乎没动的饵料,而后点了点头,“好人。”
再钓,就不是尴尬的事儿了。可还要等到天黑呢,这会儿真没地方去,刘暮舟也只能找个酒铺先买一壶酒,尝一尝这湖上酒水了。
拿到酒之后,刘暮舟重回浮桥回廊,每隔一段路程就抛下一张符箓,毕竟是在人家地盘儿,有备无患嘛!
湖上坊市就是一座小城模样,一圈儿走完后,已经快到午时了。
刘暮舟刚刚拿出水烟壶,才嘬了一口,身边就传来一道人声:“火急火燎的叫我来做什么?我这通赶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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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暮舟转头看向独孤八宝,却发现这小子换了一把无锋重剑。
一口烟吐出,刘暮舟撇了撇嘴,“你有脸说是为我火急火燎来的?让你帮忙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独孤八宝撇嘴道,“不是为你还能为谁?”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取出一张纸递去,而后轻声道:“千年前睡虎山是有金丹存在的,传说薛家有个家传宝物,可以用那玩意儿进入一处秘地,他们的祖先就是在秘地之中一梦悟道,而后梦中结丹的。至于那个辛未安,资质着实一般。”
刘暮舟打开那张纸,看过之后手中便凭空多出一缕热息,纸张顿时化作飞灰。
挥手散去灰烬,刘暮舟又问:“其他的呢?”
独孤八宝闻言,气笑不已:“我又不是个探子,昆吾山邪气出逃的事情我知道,但它为什么逃去魁山国,我怎么知道?不过呢,我倒是知道一件别的事情,你知道当年虞丘师祖斩伴霞山老祖是为什么吗?”
刘暮舟摇了摇头,“还没去扶摇楼,没顾上问。”
独孤八宝不再开口,而是以心声言道:“天下灵脉,尽在四大商行手中掌控,而魁山国青阳郡下有灵脉。当年伴霞山老祖正是发现了这个,故而扶持起来魁山国。但因为本事不够,没法儿取出灵脉,故用了邪门儿法子,打算献祭一郡百姓而取灵脉,当时师祖正是发现了这个,才砍死了伴霞山老祖。知道这事儿的人,除我师父外,估计就这样十二楼主跟楼外楼的两位了。”
献祭百姓而取灵脉?刘暮舟一下子有些明白,那邪气放着别的地方不嚯嚯,偏要去魁山国青阳郡了!
若所料不差,那邪气恐怕是知道灵脉之事的,他若真的破茧而出,想的也是以吞掉灵脉,以其修缮肉身吧?
想到此处,刘暮舟突然一眯眼,而后以心声问道:“八宝,知不知道贺煌何时收贺淼为义子的?”
独孤八宝闻言,摇头道:“不知道,但两人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岁上下。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以前的一件事,就是三百年前玉华宗开山之时,这义父义子的身份才公开的。”
话锋一转,独孤八宝又说道:“不过你既然说起了这个,最近的杂报看了没有?说是伴霞山不作为,害死了贺淼之子。如今伴霞山已经被玉华宗吃掉了,听说要举山搬去青阳郡,改名为青阳山。”
刘暮舟瞪大了眼珠子望向独孤八宝,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但他也不好将没证据的推测说得太清楚,只得说道:“姓贺的,我杀的,而且贺淼已经知道是我,追杀我好几千里,被我忽悠过去了。娘的,说起这个就来气,害得我亏了好多钱!”
独孤八宝已然嘴角抽搐了起来,他望向刘暮舟,没好气道:“我真是服了你!我说好端端的让我帮忙查贺淼跟玉华宗呢?你吃撑了杀那姓贺的小子作甚?”
刘暮舟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会儿独孤八宝才点了点头,嘀咕道:“那倒是该死。”
两人正聊着呢,刘暮舟突然眨了眨眼,而后咳嗽一声,转而问道:“你说是为我来的?我有这么大面子?”
独孤八宝撇嘴道:“废话,你帮我那么大忙,我能不理你?”
刘暮舟笑容古怪,下一刻胡茄凭空出现,落地便是一句:“那我走?”
独孤八宝猛的转身,只一眼,说话就都不利索了。
“别……胡……胡……胡姑娘,我……我冲你来的。”
就一句话,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刘暮舟暗骂一句没出息,却还是给了二人独处时间。
只是走着走着,刘暮舟越想越不对劲。
邪气之事,当然只有十二楼管事儿的知道。灵脉之事,也就只有十二楼主知道,到现在最多加上独孤八宝跟他师父,还有刘暮舟。撑死了十七人而已。而以那邪气当初的三言两语推断,他是被困昆吾山中万古岁月的老东西了,他又怎么会知道魁山国青阳郡下有灵脉,而且……造瘟疫,死了那么多人,明显也是用的献祭手段啊!
想到此处,刘暮舟微微一眯眼,心中呢喃一句:“赤焰楼!”
有个自昨夜就在关注刘暮舟的青年人,此刻转身回了破甲山铺子后堂,轻声言道:“这个独孤八宝,嘴里没个把门儿的!瓶儿,玉华宗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魁山国灵脉之事?我记得当年虞丘寒出剑之后,破甲山不是与十二楼签订了契约么?那支古灵脉之事,不能透露给更多人的。”
前头守铺子的女子将头伸进来,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言道:“贺淼是贺煌的干儿子,会不会是贺煌透露的消息,那赤焰楼利用昆吾山逃出来的邪气完成献祭,让玉华宗吞下那条灵脉?毕竟咱们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在铸钱时,暗中发现灵脉的是可以将其据为己有的,只不过不准宣扬而已。”
但青年却摇头道:“不可能,贺煌绝不是这样的人。”
顿了顿,青年又道:“想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刘暮舟,但别让人发现是我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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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猛然皱眉,“少东家,这犯忌讳啊!”
青年却道:“无所谓了,神仙阙在时,四大商行只是商行,稳固人间而已。他日若黄天修士至此,四大商行的修士会死在最前面。”
四大商行各有一位主人,破甲山的东家实际上就是这个青年人,但他不年轻了,他只是喜欢别人称呼他少东家而已。
转眼已到黄昏,这位少东家一个瞬身跃上云海,低头一看,霜月湖上小舟已然排起长龙,都在等候进入湖心坊市。
最前方的一艘小舟之上,唐烟一觉睡醒,打了个哈欠,“就到了?还真快啊!”
薛晚秋擦了擦额头汗水,嘀咕道:“你倒是睡美了。”
刘暮舟就坐在楼台之下一处酒铺外,天气尚可,故而是露天酒铺。
眼瞅着夕阳西下,刘暮舟灌下一口酒后,忍不住嘀咕:“这么些船,可怎么进来?咦?两个小家伙,速度还真快啊!”
与此同时,独孤八宝与胡茄并肩走来。作为本地人,独孤八宝刚想给胡茄解释解释呢,整座霜月湖坊市却突然震颤了起来。
十二道黄庭身影齐刷刷御风而来,在早就搭建好的台子上站成一排,而后齐声喊道:“请夫人,请少主!”
有个身着锦绣长裙的妇人飘飘然落地,其身后便是换了一身白衣的吴新竹。
但那位吴夫人站定之后,却先笑着说道:“往年彩头是什么都是我们宣布的,今年却不一样。既然雪龙山的顾白白仙子莅临霜月湖,那自然要她来告诉大家,今年我们要给霜月湖及周边的道友与百姓们拿出了什么好东西。”
吴新竹笑得眯起双眼,而后高声道:“请顾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