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今日若不是孔乙己那番话、再加上玄奘的点破,恐怕他还得在这片浑水里继续打滚,把所有人都看作是算计之徒。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混子,讲了一段认真话,也要先琢磨三分真假。
想至此处,高蔚生不禁仰头,灌了一口烈酒。
酒过喉咙,辣得他眉头直皱。
但他也不避,只是苦笑一声。
“唉……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自问,也曾是个理想热血之人。
少年赴仕,志在清平天下,为民请命。
就算年岁渐长,现实沉重,理想也未曾真正熄灭。
可如今……
他坐在安西堂上,推新政、打贪吏、整旧制,却像是一个盘踞在蛛网中央的猎手。
一动一念,都牵扯万千心机。
那些本该同心协力的人,如今一个个都要提防。
本该信任依靠的人,也都得留一手。
他不敢停、不敢松、不敢信。
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快忘了当初为什么要上这条路。
一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那杯中酒,眼底浮出几分疲倦。
这些日子,他做事是为了推行,为了落实,为了不出纰漏。
为了官声、民意、政绩。
但“正事”两个字,已经被太多条文规矩、斗心揣摩包裹得失了形状。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羡慕孔乙己。
那种毫无掩饰的认真,那种带着几分粗鲁却干脆的执念。
是他如今最缺的东西。
想到这里,高蔚生缓缓放下酒盏,低声道:“我是真该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