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佳不能理解雷继业的话。
雷继业叹口气道:“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言听计从,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孩子。
他们不仅想控制我的人生,还想控制我的孩子的人生。如果他们能放下控制欲,学会尊重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们的孩子,就不会难受生病了。
我做了三十年的木偶,现在想做一回人。麻烦你回去转告他们,我离开他们过得很好,很充实,很真实。以前我一度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现在我很肯定,我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
裴佳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冷静地捋了捋思路:“可是,你毕竟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这些是你抛不开的社会角色。你为了实现自身价值,就弃父母妻子孩子不顾,不是自私是什么?如果你孑然一身,我什么话都不多说。问题你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说舍就舍,像个男人吗?我你可以不管,可是你让未成年的儿女和年迈的父母为你迟到的叛逆期买单,这算什么?”
裴佳无法理解,一个男人为摆脱责任,竟然可以用私奔流浪的方式躲起来。
她继续咄咄逼人:“你说你是被控制的一生,你的孩子也将要重蹈你的覆辙,那么你为什么不去把他救出来呢?在这里躲着,说一些看似大义凛然的话,其实就是胆小懦弱,不敢反抗他们的权威!雷继业,我看不起你!”
雷继业倏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裴佳。
他喉头滚动一下,足足停了好一阵才冷声问道:“我父母给了你多少钱?还是已经把一部分资产转给你了?”
裴佳一下子被戳到要害,有点讪讪的,脸也有点发热。
她之所以不远千里跑到这边远山区苦劝雷继业,的确是因为雷氏夫妇所托。
但这个托付附加的报酬就是雷氏集团一半的资产和管理权。
否则她是不会管雷继业的。
拿人的手短,她必须来。
裴佳嘴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老两口手足无措而不管吗?他们毕竟是晨晨的爷爷奶奶。”
雷继业这时已经能肯定一定是父母给了裴佳足够的好处。
他转身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沾满粉笔灰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裴佳,”雷继业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感情,直呼妻子的姓名道:“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你为了钱和名,我为了忠和孝。可惜我们都不是为了彼此为了爱。
你这样做,我能理解。你奉献了青春,得到相应的回报无可厚非。就算以后我的父母把所有财产都给你,我也没有意见。但是请你不要道德绑架我。
我也曾很努力地想要做一个成熟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他们能瞬间把我就地打回原形。我只有离开他们越远,才越有机会做回男人。
我已经把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三十年完完全全交给了我的父母,我不欠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