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刚走进屋内,见到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程诺,还有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先是惊讶,接着是惊喜:“四娘!十七!”
程诺和十七依次打招呼:
“何大夫。”
“何大夫,好久不见。”
“你们怎么过来的?”几乎每一个见到他们的人,问出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程诺耐心又解释一遍。
何大夫三两句寒暄后,话题自然而然落到弟弟何武一家:“我弟弟他们还好吗?他家人多孩子小,估计饿得够呛,我走时留下的柴火和粮食,不知他们能撑多久……”
他絮絮叨叨说着,突然发现面前二人垂眸,脸色凝重。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何大夫觉得自己脚底生出凉意,不安地开了口:“是不是家里有人过世了?”他脸上苍老的皮肤不自觉抖动两下,接着干笑道,“没事四娘,你说,叔有心理准备,天太冷,云溪村死了那么多人,大梨村定然躲不了,是我弟弟弟妹没熬过去吗?”
老人身体差,灾难来临,先遭难的总是他们。
迟早是要知道的,程诺深吸一口气,将何武一家九死一生的惨剧说出口,她没有说何家人尸体被发现时,现场是何等惨烈,只交代何家被冻死的原因是屋顶虫蛀漏水。
何大夫听到弟弟全家只活下来一个最小的侄孙女,顿时面若金纸,嘴唇颤抖得厉害,喉间有隐隐哀嚎传出。
一时间,跟弟弟自小一起长的画面浮现眼前,何大夫绝望闭了眼,气血上涌脑后阵阵发懵,要不是程二顺扶着,险些栽倒在地。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何大夫。”程母红了眼。
何大夫仰天长叹一口气,两颗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声音悲切:“都是命,造化弄人。”
“何武叔一家的尸身还未下葬,村长的意思是等您回去再做决定,至于阿宝您不用担心,她如今住在我家,跟小盼儿作伴,”说起可怜的孩子,程诺忍不住哽咽,“她还不知道父母亲人去世的消息,以后还望何大夫慢慢说给她听,阿宝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会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的。”
何大夫给程诺郑重做了个揖,程诺不敢受,往旁边侧身,躲了半礼,接着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众人。
“这回,除了想请何大夫回去给我大哥治伤,我还想教会两位哥哥滑雪,掌握这项技能,便能走出村落,不管是上山伐树,还是进镇采买,都不成问题。”
程二顺早在听到程诺二人踏雪归来时,心痒难耐想要尝试,一听程诺说到心坎里,立马举手表示立刻就想学。
此时,程家院门口,站着几个村民。
为首的是云溪村的孙村长。
先前站在屋顶发现程诺回来的汉子,听到屋内人的交流,立刻冲身边青年人道:“村长,你听,程四娘是想把何大夫带走吗?何大夫走了,咱么村人有个头疼脑热找谁去?”
孙村长更关心程诺和十七是怎么从大梨村走到云溪村的,道:“程四娘刚说要教程家两儿子干什么?滑雪?雪如何滑?”
汉子摇头:“不知道,但您听她话里的意思,学会滑雪能上山砍柴,到时候咱们村的人就不用担心柴火不够的问题,没准还能去镇上采买粮食,有火有粮,村里就不会再死人了。”
听到不会再死人,孙村长紧皱的眉心,终于有了一丝松懈,连脸色跟着舒展起来。
村里已经死了六十多口人,天灾面前,人类无力阻挡,死多少都算不到他头上。
若周边每个村镇都死伤无数,他可以底气十足地将烂摊子交给上头处置,可听程四娘方才的意思,大梨村才死了三户人家,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同样是村落,为什么大梨村只亡了三户,云溪村却死了十七户。
上头若真要追究,治他个组织不善的罪名,别说是日后晋升,怕是连现在的村长之位也保不住。
大梨村并不比云溪村富裕,那里的村民为什么能活下来这么多,难道他们提前知道会有暴雪,屯粮屯柴了?
是谁告诉他们会有暴雪的?
孙村长突然脑海中闪过零星片段,暴雪来临前两日,在大梨村生活得好好的程家人,突然来了云溪村,带来不少粮食和柴火。
程家人说青砖瓦房挡风挡雨,要来村里过冬,没准他们就是提前得到会有天灾的消息,特地跑过来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孙村长咬紧牙,为什么程家人不告诉云溪村的百姓,让她们提前做好防范工作,那些死去的村民,本可以活下来的!
难道是之前孟举人的事,程家记恨村民没有站在程四娘那边,起了报复的心思,程家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