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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婶子睡梦中被人吵醒,一时间恍惚,不知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直到院门“砰砰”的拍打声越发清晰,她赶紧推搡一旁的丈夫:“别睡了,有人敲门。”

苗叔睡眼朦胧:“不会吧,大晚上,谁来啊?”

说话的功夫,苗婶子已经披上衣服走到院中。

“谁啊?”

“苗奶奶,是我,娟儿。”

苗婶子一愣:“娟儿?”动作快一步打开拴木,没等问出口她怎么又回来了,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程云。

“老头子,不得了老头子!”

苗叔小跑出屋,连衣服也没顾上:“怎么了?怎么了?”

见到受伤少年的刹那,苗叔瞳孔瞪得老大,手忙脚乱将人背在肩膀上:“快快快,把家里的药膏拿来。”

屋里点着暖炉,少年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褪下,最后只留下单衣,再褪就得露出后背和屁股。

里衣沾染上血色,皮肉糊着血,粘在一起,只能用剪子剪开上药。

程云这回是被疼醒的。

室内烛光昏暗,面前人脸熟悉,他有气无力喊了声:“苗奶奶……”

苗婶子忙道:“别说话,好好休息,我们给你上药呢。”

“撕拉”一声,后背里衣被撕开,一直延伸到屁股位置。

疼得程云龇牙咧嘴,洪府的人下手真狠,跟有仇一样。

“天啊,全是血,能不能救了?”一道惊呼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在空气中响起。

程云猛的转脸望过去,就见高娟儿站在离床榻不足三步的距离,正目光灼灼盯着他某处看。

“啊!你你你……”

程云不知哪来的力气,跟惊弓之鸟般蹦起身,结果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载倒在褥子上。

高娟儿大惊失色:“你小心点,我好不容易把你拉回来的。”

程云脸涨成猪肝色,“出去,你快出去,你是不是女孩?不害臊的吗?”

高娟儿切了一声:“得亏我不像寻常女子般力气小,不然今夜你就得冻死在风雪中,到时候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看你还能不能跟我讨论害羞不害羞的事。”

风雪中冻死的人,最常见的便是衣服被人扒光,死人哪还需要蔽体呢。

苗婶子见程云来回扭动身子,好几回膏药涂错地方。

忙将高娟儿推出屋去:“哦呦,姑娘家家的,小心长针眼。”

高娟儿被推出屋,嘴硬心却软:“苗奶奶,他不会有事吧?”

苗婶子也不清楚:“得看今晚会不会发烧,我听说挨了板子的人,身上的伤倒是其次,退不了烧,才是最要命的。”

高娟儿咬咬牙:“我去找大夫。”

说完她就想往外冲。

“等一下,现在镇上的医馆除了济世堂没有开着的,即便是济世堂,每日也只营业两个时辰,现下早关门了。”

苗婶子见眼前的小姑娘人不大,却能在冰天雪地里将身量比她高多的少年拉回来,眼里的担忧满的要溢出来,要么是个心善的大好人,要么小姑娘对程云存着别样的心思。

她之前对高娟儿印象就不错,这次干脆单刀直入:“娟丫头,你老实跟婶子说,小云的伤怎么来的,还有你们姐儿俩来镇上到底做什么,你姐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高婵儿已经留在洪府,心愿达成,长辈交代的任务她也完成了,高娟儿知道没有隐瞒的必要,将实话讲出口。

苗婶子的脸色越听越不对劲,到最后听到高娟儿说她姐姐入夜进了洪少爷的院子,才知大事不妙。

“什么好姻缘,造孽哦,你姐姐是掉进火坑了,这个火坑还是她自己上赶着往里跳的。”

高娟儿不解,“什么意思?”

苗婶子在镇上摆摊卖了几十年面条,每日往来客人无数,小道消息比谁都灵光。

几个月前,摊上有人来吃面,压低声音小声谈论,还是被她听到了,洪家拖出去一个撞柱而死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原是被纳进府中给洪少爷当妾的,半月未到,撞柱而死。赶巧我有个亲戚,每日给洪家输送新鲜瓜果,某次听到洪家下人议论,话里话外的意思,洪老爷伪装成自己儿子,将姑娘骗上床,结果被姑娘发现,不堪受辱自杀而亡。”

高娟儿惊骇不已,“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爹?洪少爷真可怜。”

苗婶子见她不开窍,提点道:“可怜什么呀,父子俩狼狈为奸,互换女人的事不是一次两次,洪家下人都知道,据说,洪老爷爱好听戏,最爱口技,还专门请老师傅学过,刚开始姑娘们根本分不清,等意识到不对劲,惨剧已经发生,除了认命,只剩个死字。”

高娟儿想到进洪府后,二人明明有充足的时间,洪家少爷不是在忙账本,就是在小憩,竟连一面都没露,直到月色西垂,天黑得看不清……

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