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攻城

金刚弩棱迸溅的星火掠过孟家轻骑的眼瞳,骨裂声与远处重檐坍砸的闷响绞缠在一处。三棱箭簇破风贯透七名轻骑的喉关,血箭冲天而起染红了战马霜鬃。

那些失了主人的坐骑犹自踏着碎玉步,驮着渐冷的尸身又冲出三十步开外,方才似断线傀儡般栽进焦土——刹那间黄龙腾空,遮了半阙残月。

战马惊嘶声中,应子安反手抽出第二匣狼牙箭,独目映着漫天流火:“当年劫掠三郡十八寨的勾当,倒比这鸟厮杀痛快!”说话间,三棱箭簇已钉穿孟洪彦身侧护卫的狮蛮铠,那亲卫捂着心口栽落马镫,恰被乱蹄踏作肉泥。

孟洪彦怒目贲张,冲天破阵槊卷起罡风,劈开迎面箭矢,槊锋过处,箭杆应声爆裂,迸出的火星竟在暮色里烧出三尺赤练。

“少主,东南......”孟家护卫的示警声突兀折断在喉间。孟洪彦袍袖翻卷间,那杆浸透十载沙场血气的破阵槊已化作贯日长虹。

但见槊锋先是凿穿七尺青砖墙,又击碎精钢所铸的金刚弩机,裹挟着龙吟虎啸之音直取应子安膻中穴。

当三棱槊尖破开三重雷光铠时,弩机簧片方才叮当坠地——那具尚未倾倒的尸身被槊杆挑离地面三丈有余,惊雷般的罡风自半空炸开,百年铁木梁柱寸寸皲裂,整座摘星阁轰然塌作断瓦残垣,惊起灰烬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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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命来!”石昊阳掌中九环金背刀凌空画弧,敌酋魁首应声坠入浊流。刀锋未及拭血,忽有焦桐气息窜入鼻窍——他瞳底金芒暴涨,暴喝如惊雷炸响:“起盾!”声浪未散,两岸雕花木阁忽倾下十丈玄蛟涎,数百支缠火鸦羽箭破空而至。

但见那粘稠黑浆遇火即燃,整条漕河刹那化作翻腾赤龙。沸汤里浮尸尽呈琥珀色,蒸腾的肉糜雾气竟在半空凝成百鬼夜行图。

忽有灼骨热浪掀开火幕,千百岭南联军武者裹着焚身烈焰自炼狱冲出,皮肉焦裂声混着喊杀声震得檐角铜铃乱颤。

石昊阳颈侧青虬纹路骤现,倒拖长刀踏火突进。刀镡撞碎贾字帅旗瞬间,分明见得残甲缝隙间渗出的人油,正将满地血洼燃作朵朵红莲。

五百步外的联军医疗帐中,医官正从辛文肩头拔出带倒钩的箭簇。瘦弱的辛文咬着的木楔突然断裂,他昏厥前最后的意识,是帐外飘来的、混着艾草味的焦臭气息。

未时二刻,“我们撤!”贾凯仁一跃跨上骏马之背,手中马鞭凌厉挥下,伴随着声声清脆,引领着一众亲卫,犹如疾风般自那烈焰翻腾、仿若地狱火海的战场中抽身而退。

玄龟关北侧的城门,千斤闸尚未完全升起,贾凯仁胯下白芸踏雪已曲颈长嘶,四蹄踏着门隙渗入的月光绝尘而去。未曾片刻迟疑,即便深知城内尚有五万渲渤儿郎,正以血肉为桩,将十万联军死死咬在关城血沼之中。

冬月二十日,值参星西坠,昴宿东升。(卯时)

晨曦初破之时,辛文于伤兵营的哀吟与苦楚之中悠悠转醒。其面色惨白,犹如冬日初雪,双眸迷离,恍若迷雾中行者。他颤抖着手,轻轻触碰肩上犹自隐痛的伤痕。

“辛文,你终是醒了。”

“曾泉,竟是你,我还以为……”辛文心弦甫定,忧色稍减,“你的伤势……”

辛文望去,只见曾泉周身被层层绷带紧裹,就连头颅亦半掩于纱布之下,显是昨夜被烈焰火油所噬,遍体鳞伤。

“无妨,只要性命无虞,便是大幸,哈哈……”

帐外忽起《大南戏·兄弟祭》的悲怆曲调,韦伯熊如山岳般的身影半跪在焚帛炉前。其鎏金掩膊甲自左肩裂至右肋,露出内衬的百衲战袍——靛青粗麻浸透岭南江水,绛红绸缎烙着红棉焰,每方布片皆烙着往生咒文。

《大南戏·兄弟祭》

烛泪蚀穿黄泉阶, 香烬筑成望乡台。 三牲早作坟头草, 血酒空浇断剑苔。

白鸡啼破奈何桥, 八拜碾碎青石爻。 兄分半块观音饼,弟留半碗还魂丹。

异族雷火焚天幕, 君护苍生渡劫潮。 某断冥海三千丈, 约归共饮月轮醪。

纸马难越阴阳界, 魂灯不照孽镜台。 唯余竹筒吞云雾, 化作星斗引魄来。

若饮忘川半盏苦, 定藏舌底轮回栽。 来世凭此蚀骨味, 再认君颧箭簇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