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那棵巨大得令人绝望的青铜树似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前方,那树皮上每一道神秘诡异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下一秒,巨树又倏然退到了遥远得如同地平线尽头的某个点上,微小得如同一个黯淡的斑点。
他试图向前迈步,脚下的暗红色砂砾却诡异地将他向后推去,仿佛大地本身在抗拒他的接近。
他惊恐地低头,想看看自己的手是否还在,却看到手臂在视野里拉长、弯曲、甚至短暂地分裂出虚影。
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机,此刻像一块被投入强酸的金属,外壳无声地软化、转瞬间就化为一滩闪烁着怪异火花的粘稠胶质,滴落在同样在视觉上不断扭曲、波动的砂砾地上。似乎这里的空间规则本身,就是摧毁精密逻辑的毒药。
小主,
绝对的死寂包裹了白明川,身后那个孔洞、那条雨巷、那个他挣扎求存的末日世界,早已消失无踪。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那轮巨大血月投下的、仿佛凝固了的暗红光芒,像一层粘稠的血浆,覆盖着这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他像一粒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尘埃,独自面对这亘古的、无声的恐怖,孤独感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强行支撑的勇气。
他必须动,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白明川下意识的想要抬头,说起来有点奇怪,自从刚才他看到那轮红月时,心里莫名的就产生了一股想要赞美月亮的冲动。
好在不知怎么的,这股冲动又被压了下去,他强迫自己不抬头,死死凝视远处那棵青铜巨树。
青铜巨树是这片混沌荒原上唯一稳定存在的坐标,一个庞大到无法忽视的灯塔。他不再尝试理解脚下诡异的“距离”,只是凭着某种奇特的吸引力,朝着那个方向,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时间感彻底混乱,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跋涉了数个小时,他疲惫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终于,那棵巨树的庞大阴影彻底笼罩了他。
站在树下,白明川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只仰望山峦的蝼蚁。树干光滑的青铜表面布满难以理解的纹路,看一眼就觉得目眩神迷。
这棵树给他带来了一点虚假的安全感,当他试图更靠近一些时,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树的另一侧,似乎有一抹极不协调的色彩。
那是一个人!
白明川的心脏骤然缩紧,随即又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只见一个女人倒在了地上,她穿着一种带有明显科研机构标识、但此刻已经破烂污损的连体制服。
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头发枯槁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状态——
她的半边身体,从肩膀、手臂一直到腰侧的皮肤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像月牙又像笑脸一样的红色发光斑块。
当白明川的身影闯入这个女人的视野时,她猛地抬起了头。那双眼睛,深陷在苍白枯槁的眼窝里,疲惫到了极致,却又在看清白明川的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震惊、了然和……某种白明川无法解读的、近乎怜悯的复杂光芒。
“你是……”她的声音极其嘶哑、干涩,仿佛声带摩擦着砂纸,“……新的……志愿者?”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充满无尽嘲讽的笑容,目光掠过白明川外套和惊魂未定的脸,“不……看你这样子……连防护服都没穿,是白日做梦想要穿越的笨蛋吧?”
白明川喉咙发紧,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你……你是谁?你怎么……”
“林婉岳。”女人艰难地吐出名字,声音气若游丝,“我是超自然调查局探索任务的志愿者……”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头顶那轮主宰天穹、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血月。
“我们……都错了……”林婉岳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巨大悲怆,“调查局猜测这里是……死寂的异世界……垃圾场……或者……某个文明的坟场……,甚至猜测过这里是地狱!”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那点光芒却异常锐利,死死钉在血月那张痛苦哀嚎的面孔上,“不!这里什么都不是,这里只有两个鬼!”
白明川顺着她的手指,茫然地望向那轮血月,巨大的人脸轮廓在暗红色的月面上是如此清晰,那凝固的痛苦表情,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恨?
“这样强大的厉鬼,说是‘神’也不为过。”林婉岳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如刀,凿进白明川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