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大娘,实在过意不去”
老妪摆摆手,布满皱纹的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转身时,银白的发丝扫过篱笆上低垂的野菊花,抖落几点凝结的夜露。
踏入小院,脚下是经年累月踩出的泥土地,院角堆着半人高的柴火,旁边歪歪扭扭地种着几株青菜,在夜色里轻轻晃动。
屋内昏黄的灯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窗户洒出来,将老妪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
屋内陈设简陋至极,一张粗木桌,几条长凳,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和晒干的艾草。
老妪示意我在桌边坐下,转身从陶瓮里舀出一瓢清水,倒入一个豁口的粗瓷碗。
“山间陋舍,只有一杯清水,贵人莫要嫌弃”
她将碗推到我面前时,手腕上的银镯子撞在木桌上,发出一声清响。
油灯的火苗突然跳动了一下,照亮她围裙上补丁摞补丁的针脚,也照亮了她眼底藏不住的关切。
言罢,老妪转身朝厨房而去。
我看着老妪转身时佝偻的背影,那单薄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心中陡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布满老茧的手刚触到厨房的竹帘,我已快步上前,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大娘使不得!”
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惊得梁上的燕子窝簌簌落下些许草屑。
老妪一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我望着桌上那半块裂着纹路、硬如石块的麦饼,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
饼边已经发黑,显然存放多日,麦麸粗糙得能看见未脱尽的谷壳。
再瞥见墙角陶瓮里见底的米袋,和灶台边零星几根干瘪的萝卜,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这户人家连自个儿的温饱都勉强维持,若为招待我倾其所有,我便是吃了那些食物,也会如鲠在喉。
“大娘,您瞧这夜色宁静,我不过是借宿讨口水喝”
我放软了语气,轻轻按住她欲往灶台走的手,触感如砂纸般粗糙
“您这般年岁,本该是享清福的时候,哪能还为我操劳?况且……”
我瞥向桌上的麦饼,又看向她打着补丁的粗布围裙
“您家中光景我瞧得分明,若因我坏了您的生计,我便是走到天涯海角,这良心也难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