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句,仿佛石落湖心,激起千重浪。
“什么?李大小姐……答应了?”
“这、这万万不可啊!”
“她是疯了吗!这是自毁前程啊……”
“哎,可惜的,第一美人就这样糟蹋了。”
不少人惊呼出声,有人激动站起,却在下一刻被周围散修拉住衣角:“你疯了?想学人英雄救美?那可是玄灵宗的弟子,你敢插手?”
李母仿佛被雷击,脚步一软,跌坐在地,呆呆望着那逐步走向匕首的身影。
李重渊则满目痛苦,脸上的血污早已与泪水交织成痕,沿着颧骨蜿蜒而下。身后是焦土般破碎的庭院,断裂的石阶、翻倒的朱漆柱,昔日繁华,如今只剩硝烟。
他缓缓转头,看向站在侧旁的女儿,眼神沉如死水,却带着一抹极深的柔光。
“记得吗,”他的声音低沉而缓,却似穿透了天幕的闷雷,“你还很小的时候,爹就答应过你——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
李丽质眼眶顿时泛红,鼻尖微颤。记忆深处,那道温暖背影牵着她穿越风雪的画面浮现眼前,几近模糊。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颤意:“爹,丽质当然记得……可丽质不想你死。”
李重渊轻笑了一声,苦中带傲,仿佛是看穿了生死:“死?死有何惧?”他缓缓举起左手,拭去脸上的血迹,却越抹越红,像是在给自己上最后一层战妆,“记住——李家人,可杀,不可辱。”
他凝视着女儿,一字一句,仿佛刻在魂魄里:“在我死前,我会带你——去九泉之下,再做父女。”
李丽质身形一震,仿佛听懂了什么。她嘴角泛起一抹凄婉的笑容,泪珠滑落:“丽质……都记住了。谢爹爹成全。”
风声忽然猛烈,掀动残破帷幔。
李重渊不再言语,踏前一步,身形如山崩雷动,劲气裹挟着狂烈之势冲天而起,直扑空中四人!
“哈哈哈!来!战个痛快!”他仰天长笑,笑声雄浑,似虎啸龙吟,震得天地俱惊,碎石纷飞,云层翻滚。
“哼,执迷不悟。”一名仙人冷哼一声,袖袍轻扬。
天上几人早已结阵,四道仙光化作神龙怒啸,携滔天威势齐齐斩落,天地间顿时白芒如昼,雷霆炸响!
神芒漫天,将李重渊的身影尽数吞没。
那光芒灼烈如昼,裹挟着无上威压,将天地撕裂出数道苍白的罅隙。李重渊身披血衣,手执断刃,在四位仙人联手之下,宛如飞蛾扑火。纵有武道意志支撑,终究寡不敌众。
李重渊身影在空中剧烈震颤,被一道金色术法打中胸膛,骨骼尽碎,如断线风筝一般坠下,砸入尘土飞扬的大地。
那一刻,天地间只剩下沙尘与沉默。
李丽质僵立当场,唇角颤动,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缓缓走到父亲身旁,跪下身,指尖轻触李重渊苍白的脸,声音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爹……。”
她低头拾起那柄匕首,刀锋寒光在日暮中泛出凄厉微芒。众人一惊,纷纷惊呼欲上前阻止,却被李丽质淡淡一眼挡住——那眼神决绝如死水,无人敢上前一步。
她缓缓举起刀,抵在左颊。
第一刀,划破了皮肤。
血珠顺着刀痕滑落,染红雪白衣襟。
第二刀,切断了眉间弯月。
血流愈盛,却不见她皱眉。
第三刀,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划过右颊,仿佛要将那张曾经被誉为“第一美人”的容颜,彻底毁去。
鲜血如溪流倾泻,沾满手指、脖颈,甚至淌入唇齿间,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用那双几近麻木的眼睛,望着天上那高高在上的四位仙人。
人群沸腾,一时间竟无人不动容。散修中甚至有人已是眼眶通红,有人握紧拳头低声骂出“畜生”二字。李母早已扑倒在地,昏厥过去,丫鬟们哭喊着却无人敢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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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高空之上,陈腾却发出放肆的狂笑。
“哈哈哈……李重渊,你说李家人可杀不可辱?可你女儿,还是亲手毁了自己这副脸啊!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中满是嘲弄与轻蔑。他身旁的几位宗门师兄也面带冷笑,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场有趣的戏。
尘土中,匕首滑落,发出清脆的一声脆响,滚入血泥之中。
李丽质跪在地上,脸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神情却一片空寂。她的容颜,原本如初雪如晨霞,如今却满布刀痕,血肉翻卷,任谁看了都心如刀绞。
她没哭,只是轻轻闭着眼,仿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却没有注意到——她鲜红的血珠,沿着指尖滑落,正好滴在手中那枚银白色的戒指上。
“嗡——”
一道极微弱的灵光在戒指表面闪过,像某种沉睡的意志被悄然唤醒,却未立即显化。
而就在此刻——
“丽质!!”
一道声音,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意,自远方如雷贯耳。
人群猛地惊动,一道身影破空而至,裹挟疾风,如山崩电驰,“砰”地一声落地,激起满地尘沙!
那人一袭黑袍,衣角沾血,双目猩红,正是——公孙止!
他已顾不得一切,扑通跪倒在她身边,一把将李丽质抱进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他声音颤抖,喉咙像被尖刀生生割开,却仍压不住那满腔悲愤:
“你为何这么傻……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公孙止死死抱着她,额头抵着她残破的额角,泪水夺眶而出,混着她脸上的血迹,模糊成一团。
“我知道陈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去……你怎么能……你怎么就……”
公孙止的声音哽咽到几乎说不下去,只能一次次抱紧、抚摸她的脸,哪怕那上面已不复旧日美貌,哪怕那伤痕仍在渗血。
李丽质睁开眼,虚弱而平静地问了一句:
“公孙大哥……如今我容貌尽毁,你……你还会爱我吗?还……还愿娶我吗?”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
公孙止一愣,眼中的泪光却瞬间爆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傻姑娘!”
他手忙脚乱地取出怀中手帕,双手颤抖地帮她拭去血迹,一边止血,一边说:
“你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无论你是佳人,还是如今这样,你……你都是我公孙止的妻子,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我爱你,永远爱你。”
李丽质终于露出一丝笑,尽管脸上是血痕与痛意,但那笑容,却胜过万千春色。
可这一幕落入天上四位修士眼中,却引起一阵讥嘲。
陈腾仿佛见了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真是痴情种啊!”
“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还敢当众发誓成婚?真是笑死我了。”
那名娟秀的女子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真是贱得可以。毁了容还有脸求情爱,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她说完,又扫了一眼李丽质,眼底不自觉透出一丝快意:“说实话,瞧她这样倒也清净了,不再碍眼。”
而那位少皇子冷冷道:“一男一女,蛇鼠一窝,不必再废话——待会儿一起处斩就是。”
大师兄依旧温文尔雅,却不带情感,轻叹道:“道途千万,莫误入歧路。既已违禁,便应伏诛,天命不可违。”
他们四人,高悬天穹,冷漠如霜,仿佛俯瞰蝼蚁的仙神,对人间情爱毫不动容。
而就在这风雷激荡、众目睽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