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在宵禁前赶到袁府,哪怕要冒天大的风险。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道黑色的裂缝,在地面上无声地蔓延。
暮色四合,左丰贴着宫墙根快步疾行,官袍早已换成寻常布衣。
他第七次回头张望,确认那抹如影随形的黑影终于消失在街角,这才敢闪进一条暗巷。巷道里污水横流,鼠辈窸窣,他顾不得嫌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奔。
“张让果然派人盯梢...”左丰捂着狂跳的心口躲进一处门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必须甩掉他...”转过街角时,他猛地撞向一个挑着两筐鲜鱼的货郎。
“哎哟!瞎了你的狗眼!”货郎趔趄着摔倒在地,活鱼在青石板路上扑腾跳跃。
左丰佯装惊慌地扶起货郎,眼角余光瞥见那暗线被涌来看热闹的路人挡住了视线。他趁机闪进一旁的绸缎庄,穿过堆积如山的绫罗,从后门钻入了一条羊肠小巷。
七拐八绕后,左丰停在袁府偏门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指节叩在乌木门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三重两轻。门缝里露出一只鹰隼般的眼睛,左丰连忙亮出袖中玉牌。门闩滑动的声音如同钝刀刮骨,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等着。”老者沙哑道。
当左丰被引入袁隗的书房时。
左丰喉咙发紧,膝盖忽然有些使不上力。待绕过一道绘着云纹的琉璃屏风,只见袁隗端坐案前,正用银匙慢条斯理地拨弄茶汤里的浮沫。
烛火在老者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道似笑非笑的表情衬得愈发莫测。
“小人叩见袁公!”左丰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袁隗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听闻左黄门前日收了本家子侄百金?”
“袁公明鉴!”左丰以头抢地,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倒出。
“小人确实按袁将军吩咐改了奏本,哪知张让那老贼...”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冷汗顺着太阳穴滑到下颚,滴在地上洇出铜钱大的深色痕迹。
“四世三公的门庭前,也敢信口雌黄?”
“小的不敢!”左丰浑身发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实在是张让那阉狗从中作梗,截了奏本...”他声泪俱下地将宫中变故和盘托出,甚至顾不上擦去流到下巴的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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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隗沉默地听完,忽然抚掌轻笑:“有趣。张让这条老狗,倒学会下棋了。”他踱步到左丰跟前,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左丰颤抖的手指,“你可知道,欺瞒我袁氏是何等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