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飞屏山近在眼前。
与周围其他形态巍峨的山峦尽皆不同,飞屏山上寸草不生,步入山脚,便能嗅到淡淡的硫磺味,这是深埋于土壤之中的毒素,十年来还未被分化消解,像人身上的脓疮皮癣,久治不愈。
山路难走,两人下马徒行,洛闻初觑着少年白润的侧脸,与他天生上翘的一双笑眼不同,少年的眼角并无勾翘,反而圆圆钝钝的,显得既无辜又好欺,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好欺负的少年,破了魔教的阵法。
那目光太过明目张胆,无需凝神便能感觉到。
沈非玉侧首:“掌门可是有事?”
洛闻初也不与他绕弯子:“非玉,现在你能告诉我,那日你是怎么破阵的吗?”
沈非玉思索半晌,照实说道:“那阵初现,我便觉得眼熟,想起有一江湖武学断篇中曾提到过类似的阵法,名曰‘困魔阵’,意为控制困守,非是用作杀人一途,那群魔教之人修改了阵法,却只是徒有其表,在阵中需得有一名‘阵眼’把控全局,这人首先得有良好的大局观,其次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洞察力,接着才是预判敌人行动作出指示。”
说到这里,他抚耳一笑,借此掩盖耳根子浮起的一片红意。
奈何还是叫洛闻初瞧见了,他看破不说破,以折扇抵住嘴唇,笑得愈发不怀好意。
在这样的目光下,沈非玉连脖子都红透了,支吾着吐出下文:“弟子深知自己武功低微,对上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可是对方却依然选择用人数压制,谨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倒是可以猜测出他们对自己的武功其实并不自信,困魔阵用起来,根本达不到书上所述的威力,轻易就能让人发现破绽。”
洛闻初抚掌轻笑。
他都未能“轻易”瞧出的破绽,却让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弟子看出来了,还说得如此轻松,到底是非玉还是璞玉,往后定要仔细琢磨。
沈非玉被那笑声笑得羞窘不已,这下更是连双颊都透着粉:“抱歉,掌门,是弟子自傲了。”
他垂下脑袋,只露出个发旋儿:“弟子是陆纪明用来逃脱的饵,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别妄自菲薄。”洛闻初手掌贴上沈非玉头顶,轻轻揉着。
全身上下猝不及防激起阵阵酥麻,沈非玉惶然无措的抬眸,顷刻间便被那平静如湖面的眼睛吸了进去。温热的湖水浸润着他的皮肤,渗入经络,温柔细致,却让人难以抗拒,直至满心满眼都只剩一个洛闻初。
他年少轻狂的样子、嘴上撩闲的样子、醉眼迷蒙的样子……无一不叫他心动。
沈非玉再次垂首,天地间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一人的心跳声。
洛闻初的声音迟一步传来:“你这样,很好。”
世间怕是再没哪个人会对沈非玉说“你很好”。
视他为瘟疫恨不得驱逐的沈家主母不会,害怕妻子不敢对他表露过分温情的父亲不会,就连凌绝派中的师兄们,也只是摇头叹气地道一声“终究是人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