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雨冰冷粘稠,像甩不脱的灰色蛛网。咖啡馆的余温迅速被湿气吞噬,那把刻着蜘蛛的合金钥匙在口袋里沉甸甸地坠着,提醒我刚才穆勒律师公寓楼里那声不详的闷响,以及安德烈中断的通讯。

庄园回不去了。日内瓦是张开的口袋。

法国。普罗旺斯。艾克斯。

十五年前的薰衣草田和古老修道院。母亲哀伤而决绝的眼神。

这是唯一的,飘渺的线索。

不能乘坐任何需要身份登记的交通工具。我走向日内瓦城外的公路,竖起拇指,试图搭上一辆离开瑞士的顺风车。雨幕降低了能见度,过往车辆稀少,速度飞快,溅起浑浊的水花。

等待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感觉暗处有眼睛在窥视。

终于,一辆破旧的、车厢里散发着饲料和泥土气息的皮卡停了下来。司机是个满脸络腮胡、沉默寡言的中年农夫,要去法国边境附近的农场。他打量了我一眼,大概是看我浑身湿透、样子狼狈,点了点头,示意我上车。

蜷缩在充满异味副驾驶座上,皮卡颠簸着驶入雨幕。我紧握着口袋里的匕首,警惕地注意着司机的每一个动作和窗外的后视镜。

没有车辆跟踪。或许,他们没想到我会用这种方式离开。

顺利穿过瑞法边境简单的检查站,进入法国境内。在一个岔路口,我谢过司机,下了车。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雨势渐小,天空依旧是铅灰色。

我沿着公路步行了一段,找到一个小镇的火车站。用现金购买了最近一班前往马赛的慢车票。车厢里人不多,弥漫着湿衣服和廉价香烟的味道。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拉低帽檐,假装睡觉。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普罗旺斯的乡间。窗外是大片被雨水洗刷过的、冬末略显萧瑟的田野和葡萄园,远山笼罩在薄雾中。与记忆里那片绚烂的紫色花海相去甚远。

抵达马赛时,已是傍晚。这座港口城市喧嚣而混乱,空气中混杂着海腥、香料和人体的气味。我没有停留,立刻转乘另一趟更慢、更旧的支线火车,前往艾克斯。

当火车最终喘着粗气停在艾克斯镇的小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雨停了,但空气依旧湿冷。小镇在夜色中安静得出奇,石板路反射着昏暗路灯的光,远处有教堂的钟声传来。

记忆像褪色的照片,模糊不清。我只记得那座修道院似乎在小镇外的丘陵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