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洞的土腥味和微弱的地脉灵气尚未完全从感知中散去。那个所谓的“土灵精”更像是一团产生了懵懂意识的厚重地气，交流起来磕磕绊绊，支付“债务”的方式是凝结出几块品质一般的“地脉石髓”，价值聊胜于无。

洛辰将其收起，算是完成了对甄炳名单上最后一个目标的“拜访”。收获有限，但【神术共鸣】和【灵视术】在探查矿洞结构、规避天然陷阱方面的实用性得到了进一步验证。

当他再次站在拾遗书楼前时，心境已与上次离去时有所不同。野狐岭的经历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对于这些深陷困境的“客户”，纯粹的威逼利诱或许能见效于一时，但若想建立更长久的“合作”关系，乃至挖掘出更深层的价值，有时需要触及它们真正的核心诉求。

对于缪薇而言，她的核心诉求，无疑是《神陨之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书楼内的景象让洛辰微微蹙眉。

缪薇不在窗边。空气中那原本就微弱的文思气息几乎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暮气与绝望。几页写满了潦草字迹、又被狠狠划掉的稿纸散落在地，那架破旧的里拉琴琴弦断了好几根，被丢弃在角落。

洛辰目光扫过，最终在书架最深的阴影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诗歌女神。

她抱着膝盖，长发披散，将脸深深埋起，肩膀微微耸动，发出极其压抑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啜泣声。那件星辰长裙似乎都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变得灰暗无比。她的神性波动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下一秒就会熄灭。

【灵视术】下，她心口那点代表神格核心的蓝色光点，此刻明灭不定，周围缠绕着无数灰黑色的、代表绝望与消散的丝线。

看来，没有新的残卷消息，加上神格持续的流失，终于将她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洛辰的脚步很轻，但缪薇还是察觉到了。她猛地抬起头，露出那张泪痕交错、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到是洛辰，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希冀，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你…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灵感彻底枯竭了…诗篇…再也补不上了…”

她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绝望地看着洛辰，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去了野狐岭，见了胡三太奶。”洛辰没有直接安慰，而是用一种平静的、近乎汇报工作的语气开口，“用一些消息和未来的幻术服务，抵了她家那笔陈年旧债。”

缪薇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然后，我又去了一趟西郊的废弃矿洞，见了一个土灵精，收了几块石头。”洛辰继续说着，仿佛在闲聊，“路上，我还顺手清理了两个在巷子里试图打劫小商贩的混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缪薇那双空洞的眼睛上。

“你看，这就是我日常的工作。处理各种各样的‘债务’，接触形形色色的‘客户’，好的，坏的，狡猾的，愚笨的。很多时候，过程乏善可陈，收获微不足道。”

缪薇依旧茫然。

“但是，”洛辰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力量，“我始终记得，我和银行签下的第一份契约，第一个任务，是去找一个快要熄灭的灶神，讨要3点信仰。”

“那时候，我比你现在还要绝望。家破人亡，身负巨债，看不到任何明天。”

“但我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了，我还站在了这里。”

他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神。

“缪薇女士，你是一位神只。哪怕是一位落魄的、即将消散的神只。你的神格，你的历史，你的诗篇，就是你存在的根基，是你无法推卸的‘债务’。”

“哭泣和绝望，还不上这笔债。它们只会让债台越筑越高，直到将你彻底压垮。”

“告诉我，”洛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除了等待虚无缥缈的残卷，除了沉浸在悲伤里，你自己，为你的诗篇，为你存在的意义，真正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