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您说……亩产多少?”李善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颤巍巍地问道,他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数千斤。”朱元璋一字一顿,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李善长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里带着哭腔:“陛下!慎言啊!”
“亩产数千斤,此乃亘古未闻之奇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这违背天理,违背祖宗啊!”
“自古以来,良田十亩,能活一家。若真有亩产千斤之物,岂非天下再无饥馑?此等神物,若非神仙所赐,便是……便是妖言惑众!”
李善长这话说得很重。
他作为百官之首,一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他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某个地方官,为了邀功请赏,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把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李先生都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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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骗局一旦影响力扩大,到时候被揭穿,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朱元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李善长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里,把他刚刚被马皇后压下去的怀疑,又给勾了出来。
他看向刘伯温:“伯温,你怎么看?”
刘伯温沉吟了片刻,没有像李善长那样激动。
他缓缓走上前,又拿起一个生的番薯,仔细端详。
他见过李去疾的手段,那千里窥天镜,那鬼斧神工的工坊,更有那种超越时代匪夷所思的见识!
他比李善长,更相信“奇迹”。
“陛下,”刘伯温躬身道,“臣以为,是真是假,非我等空口白牙能断。”
“李先生乃经天纬地之才,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他说有,或许……便真的有。”
“不如……我们种一种?”
“种一种?”
“对!”刘伯温平静地说道,“是真是假,让土地告诉我们答案!我们寻一块地,请最好的农人,种上它!三四个月之后,是龙是虫,一挖便知!”
这话,说得朱元璋心里豁然开朗!
对啊!
咱在这儿瞎琢磨个什么劲儿?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祥瑞还是吹牛皮,种一种不就完了!
“好!就这么办!”朱元璋一拍大腿,“善长!你来安排!”
但紧接着,一个新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李善长一脸茫然地问道:“可是陛下……这玩意儿……它到底该怎么种啊?”
是啊,怎么种?
是切成块种?还是整个埋下去?什么时候种?喜欢阴凉的还是光亮的?浇多少水?施什么肥?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桌上那几个土疙瘩,陷入了沉默。
朱元璋无奈地挥了挥手,让李善长和刘伯温先退下。
乾清宫里,又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父皇,”朱标此时开口了,“大哥曾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番薯怎么种,只有大哥知道。我们不如……”
“去江宁!”朱元璋脱口而出,和儿子想到了一块儿。
而且……朱元璋的脑子里,一个念头飞速闪过。
海禁!
开海禁!
之前还在愁,怎么名正言顺地把这事给办了。
现在,这“番薯”不就是天赐的契机吗?!
咱就说,为了寻找更多像番薯这样的高产作物,为了给大明的百姓寻找更多活路,咱老朱家,决定开海,搏他一个未来!
这理由,多他娘的伟光正!
谁敢反对?
谁反对,谁就是不想让老百姓吃饱饭!
……
李善长和刘伯温并肩走出宫门。
“刘学士,高见啊。”李善长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李相过誉了。”刘伯温捋着胡须,不卑不亢。
两人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气场互相碰撞。
两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都明白皇帝要求他们是“政敌”,那无论人前人后,都不能表现出任何和睦的样子。
“唉,刘大人真是有福气”李善长做出一副叹气的样子,
“这新政之事,千头万绪,审计署那边更是个烫手山芋,如今又来了个‘亩产千斤’的祥瑞……真是多事之秋啊。” “我每天都要忙得脚不沾地,就不能像刘大人这么清闲,已经开始安度晚年了。”
刘伯温知道李善长这是在讽刺自己,
说他刘伯温如今已经被“飞鸟尽良弓藏”了,平时都得不到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