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低语

我叫陈默,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普通程序员。我想把我最近经历的事情记录下来,这绝非虚构,它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直到现在,我敲击键盘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或许这段文字能说明些什么。

事情开始于三个月前,我搬进了这栋位于城市边缘,名为“福临苑”的老旧公寓。图它租金便宜,离公司也不算太远。我住在13楼,1304室。一个听起来就不太吉利的数字,但当时的我,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此嗤之以鼻。

真正的异样,发生在那次深夜加班归来。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电梯的异常。我们这栋楼有两部电梯,靠右边的那部,似乎总比左边的要旧一些,灯罩泛黄,内部的金属墙壁上布满划痕,光线也格外昏暗,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粘稠感。那天晚上接近十二点,大堂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靠左的电梯停在高楼,迟迟不下来。我有些不耐烦,鬼使神差地,按了右边那部停在一楼的电梯。

“叮——”

门开了,里面的光线像黄昏一样沉滞。我走了进去,按下“13”。电梯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仿佛不太情愿关拢。

就在门彻底关闭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叹息。

很轻,像一根冰冷的蛛丝拂过耳廓。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电梯里只有我一人。不锈钢墙壁模糊地映出我有些变形的、苍白的脸。是幻听吧,加班太累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电梯开始上升,运行时的缆绳摩擦声比平时更响,夹杂着一种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咀嚼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吮吸骨头缝隙里的骨髓,又像是湿漉漉的嘴唇在咂摸味道。那声音不是来自头顶,也不是来自脚下,它弥漫在狭小的轿厢里,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3……5……8……

咀嚼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湿冷的、带着粘液感的气息,吹在了我的后颈上。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不敢动,甚至连眼球都不敢转动。在面前模糊的不锈钢墙壁反射里,我似乎看到……我自己的肩膀上,搭着什么东西。

不是手。

那是一团模糊的、蠕动的阴影,像一团浸了油的乱发,又像是一张被揉皱的、没有五官的脸皮。它正贴在我的后颈上,一下,一下,轻轻地嗅着。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停止呼吸。

“叮——13楼到了。”

门开了。走廊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却带着人间特有的温暖。

那湿冷的气息和肩膀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电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心脏擂鼓般狂跳。我回头望去,那部电梯的门正缓缓关上,在门缝最后合拢的那一刹那,我似乎看到,轿厢内部那片昏黄的光线下,站着一个和我刚才姿势一模一样的人影,背对着我,而它的肩膀上,正趴着那团模糊的、蠕动的阴影。

我冲回1304室,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是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我不断告诉自己。

但从那天起,噩梦开始了。

我开始频繁地使用右边那部电梯。不是我想,而是我发现,每当我在大堂等待时,左边的电梯总会莫名其妙地故障,或者长时间停留在某一层不动。而右边那部,总是“恰好”停在一楼,或者很快降下来,无声地滑开它的门,像是在邀请。

我试过走楼梯。但十三楼的高度,爬一次就足以让人双腿灌铅。而且,我们楼的楼梯间更可怕,声控灯时好时坏,堆满杂物,黑暗中总感觉有东西在窥视。

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乘那部电梯。

每一次,它都变得更加“诡异”。

有时,在运行中,我会听到细碎的低语,不是任何一种我已知的语言,那声音黏腻、潮湿,仿佛来自深水之下,断断续续,像是在争论,又像是在分配着什么。

“……这个……味道淡了……”

“……下一个……快熟了……”

“……福气……闻到了……”

有时,电梯里的灯光会猛地熄灭几秒,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如果那能称之为手指的话)划过我的脸颊,或者有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到我的额头上。当灯光再次亮起时,电梯内壁会短暂地浮现出一些混乱、扭曲的影像——一张极度惊恐的人脸,一只用力抓挠想要扒开什么东西的手,或者是一滩正在迅速扩大、暗红色的污渍。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开始在电梯的不锈钢墙壁上,看到一些不属于我的倒影。

有时是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紧贴在我身后;有时,我自己的倒影会突然对我露出一个极其怪诞、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有时,倒影里的“我”会突然七窍流血,或者皮肤开始一片片地剥落。

小主,

我知道,我被盯上了。

我的身体状况也开始急转直下。莫名的疲惫,脸色蜡黄,眼圈乌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吸走了精气。我去医院检查,医生只说劳累过度,开了些安神补血的药,毫无作用。

我试图跟物业反映,那个秃顶的物业主管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陈先生,我们的电梯刚年检过,没问题。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甚至尝试跟邻居说起,但他们要么避而不谈,要么眼神闪烁,一个住在15楼的老太太好心(或者说恐惧地)提醒我:“那部电梯……是不太干净。以前……唉,你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坐。听说很久以前,有个运气特别好的人,在里面……”

她没说完就匆匆关门了。

“运气特别好的人”?这让我想起了老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说法——“大福未享”。意思是,一个人命中注定有巨大的福分,但如果这福分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横死,他的魂魄和那未消耗的“福气”,会成为一种极其诱人也极其不祥的东西,吸引着某些……“存在”前来争夺和啃食。

那个死在电梯里的幸运儿,他的“大福”还留在那里,而这部电梯,变成了一个“捕食”的陷阱?而我,是不是因为某种特质,被当成了新的……“饲料”?

恐惧深入骨髓。

转折点发生在一周前。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我站在大堂,绝望地看着左边电梯的数字定格在“25”不动,而右边那部,已经悄然停在一楼,门无声地打开,内部的昏黄灯光像怪兽等待猎物踏入的巨口。

我别无选择。

走了进去,按下“13”。门关上。

这一次,异常来得更快,更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