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12日，北京城被黏稠的暑热包裹着，连空气都似乎被煮化了，吸一口肺里都发烫。蝉在梧桐树上声嘶力竭地鼓噪，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水晶影业总部大楼顶层，刘小丽的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她端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正翻看着一份关于《风声》选角进展的内部报告，眉头紧锁。

敲门声响起。

“进。”

陈振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IPAD，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刘总，上午徐峥来找过我了。”

刘小丽头也没抬：“为景甜来的？”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陈振宇点头：“是。他说话挺恳切的，姿态也放得低。说是刚从《狂蟒惊魂》片场杀青过来，受人所托，问问咱们《风声》里的李宁玉或者顾晓梦有没有……嗯……运作的可能？他说景甜那姑娘底子不错，也愿意努力……”

刘小丽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理解又无奈的复杂表情。

徐峥这人有才华，但第一部执导的电影《狂蟒惊魂》就是景甜背后那个大金主路争投资的。现在他为景甜来说项，情理之中。刘小丽甚至有点能理解他的处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风声》的女一女二不可能动。”刘小丽语气斩钉截铁，“告诉徐导，就说角色早已锁定有实力的专业演员，让他帮忙回个话。水晶影业其他项目，只要遇到合适的角色，可以考虑邀请景甜试镜。”这是她能给的最大善意和尊重了。

“明白。”陈振宇应下，知道老板这是婉拒但留了面子，处理得很体面。然而，他紧接着说的话就让刘小丽的脸色沉了下来。

“还有件更让人不舒服的事……星女郎那边也动了心思。”陈振宇把IPAD递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一位穿着白色深V长裙、笑容温婉、颇有楚楚动人姿态的年轻女演员，正是顶着“星女郎”名号出道、却和星爷闹翻、正打合同官司的黄圣依。

陈振宇继续道：“黄圣依的经纪人昨天通过中间人递了话，说黄小姐对《风声》里的李宁玉这个角色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安排私下和您见一面……或者和汪董聊聊？”

刘小丽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她把IPAD推开，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她？想直接绕开试镜拿角色？”

陈振宇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确实是黄圣依团队打的主意。

自从水晶影业公布《风声》已确定由周迅出演女一号顾晓梦后，各路女星的粉丝就在贴吧和各大论坛自发搞起了投票，为自己偶像站台助威，希望能出演分量极重的女二号——破译科科长李宁玉。

目前网络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分别是李冰冰、张静初、范冰冰，还有就是这位黄圣依。

更让刘小丽恶心的是，真正替黄圣依跑动运作的这位“说客”，来头还不小。

“替她站台的人，是羊子。”陈振宇低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位顶着“巨力执行总裁”头衔进入娱乐圈的羊子，背景成谜，出手阔绰，行事高调，在圈内是个颇为神秘的存在。

陈振宇继续道：“羊子的秘书上午直接联系了我私人号码，想约您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共进晚餐，说是想和您聊聊项目合作。我听着那个意思……”

他顿了顿，“恐怕是想用‘合作项目’的名义，帮黄圣依直接拿下李宁玉这个角色。而且，听那秘书的语气，似乎笃定您不会拒绝。”

陈振宇心里有点嘀咕。不知道这位刘总会给不给这位据说身价不菲、手腕通天、手上还总戴着一颗据传价值连城的46亿年祖母绿戒指的“大人物”一点薄面。

“替我拒了，没时间搭理这人。”刘小丽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一丝犹豫都没有。

陈振宇愣了下，随即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果然不出所料！老板还是老板！

水晶影业不是靠谁捧出来的！刘小丽也不是能被一颗祖母绿晃花眼的主儿！

“还有，刘总。”陈振宇拿着打印好的项目简报，眉头微锁，“IDG那边……李伟达又来了邮件，措辞比前两天软了不少，反复强调是‘好莱坞顶级A级制作’，华谊那边都快签了，是给水晶影业面子才优先让我们考虑……语气有点……”

刘小丽眼皮都没抬，继续翻着手里一沓艺人资料：“顶级A级？顶级坑吧？剧本呢？除了一个概念图和一个‘东西方功夫巨星联手穿越冒险’的噱头，有实质性东西吗？投资比例怎么谈？话语权怎么保证？主演人选谁说了算？”

她一连串问题砸出来，语气冷静得像冰。“华谊要跳火坑是他们的事，我们水晶影业不接这种空手套白狼的盘子。”刘小丽放下资料，看向陈振宇，

“让项目评估部正式回函，感谢IDG的信任和推荐，但该项目与我司未来三年核心战略方向不符，暂不参与。措辞官方点，客气点，但态度要硬。”

小主，

“好的，老板！”陈振宇声音都轻快了些，转身就出去安排回绝。

同一时间，北京近郊一座奢华考究的欧式别墅内。

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和某种昂贵香氛混合的味道。羊子穿着一身高档休闲装，放松地陷在意大利进口的纯白真皮沙发里。

他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苟，手上那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在柔和灯光下折射出深邃的光芒，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富贵气。

他那位以“纯欲”气质行走娱乐圈、昵称“星女郎”的女友，此刻正温顺地跪在地毯上，细心地替他烘烤一支限量版的科伊巴雪茄。雪茄在蓝色火焰上缓缓旋转，浓郁的烟草香气开始弥散开来。

羊子享受着这份惬意和掌控感，接过女友递来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他眼前氤氲开，他伸出右手，搂住女友纤细的腰肢。女孩顺从地依偎在他臂弯里，像一只被驯服的羔羊。

吞云吐雾间，羊子感觉自己掌控着一切，美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直到他放在旁边小圆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羊子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脸上的惬意瞬间僵住。

他的秘书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刘总婉拒。”

“嗤！”羊子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冷笑，搂着女友的手臂都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怀里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不悦，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羊子没理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直接拨打了秘书的电话：“怎么？连顿晚饭的面子都不给？”

电话那头秘书的声音小心翼翼：“是……羊总。对方秘书说刘总这周行程排满了，实在抽不出空……”

“行程满？”羊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神阴鸷下来。“我看是不想给我这个面子吧？”

他当然不信刘小丽不懂他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不够分量，或者……是那个汪言在背后使绊子？

“真以为搭上个好莱坞导演就了不起了？”他喃喃自语，语气带着不屑。周星驰那样难搞的人他都敢硬刚，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又如何？他羊子照样在内娱混得开！区区一个水晶影业，一个半路出家的刘小丽……

他越想越觉得扫兴，心头一股邪火直往外冒。不给面子？好！很好！

“要不……还是算了吧？”女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声音软糯又带着点刻意的懂事，“那个刘总的女儿刘艺菲虽然也是我们北电的，但我和她也不熟，平时没什么交集。

而且……外面都传，刘总很不好讲话的，特别护短护女，连李铵导演的面子都不肯给的……”她试图缓和气氛。

“她不好讲话？我还目中无人呢！”羊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轻视的愠怒，“周星池我都不放在眼里，别说她一个靠着女儿和准女婿起势、刚冒头的女人而已！”

他猛地站起身，松开了搂着女友的手，开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踱步。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显得有些烦躁。

“她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羊子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既然她想躲清闲，那我们不妨拿她做点文章，给你…加深一下形象。”他看向女友，笑容带上一种掌控局面的笃定。

女友一愣：“拿她做文章？怎么……做文章？”心中既有些兴奋于男友要为自己出头，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刘小丽，那是在港台圈都能硬刚无语森的狠角色啊！水晶影业如今风头正盛，《那年，风过洱海》破五亿的票房摆在那儿！

她和羊子当然是一路人，都渴望更大的名气和更高的地位。但羊子明显……更执着更不择手段一些，而且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阻。可那位刘总，明显不是周星池那种骂不还口的性格。

吴宇森都在她手上吃了瘪……自己男友这次，到底是不是对手？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羊子却没留意女友细微的神情变化，他已经开始在筹划如何利用刘小丽的拒绝，来把黄胜衣塑造成下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吸引足够的同情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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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水晶影业这边，网上的风波正在酝酿。一个醒目的标题悄然爬上了几家非主流门户网站的娱乐版块：“水晶影业拒绝黄剩伊，倒向周星池？”

吸睛的标题下，内容是一位自称“圈内资深人士”的爆料。该“爆料者”称，在《风声》选角的初始阶段，网络呼声最高的内地艺人黄胜衣因为某些原因（暗示其与星辉的合约纠纷），被水晶影业排除在外。

水晶影业方面直接拒绝了前任星女郎黄胜衣参与试镜的请求。

文章随后笔锋一转，将水晶影业在之前和无语森冲突中所展现的“力挺内地艺人”形象拿出来对比，指责水晶此举与之前的立场“并不吻合”。更绝的是，文章把黄胜衣包装得比《功夫》里那个不能说话的哑女更加可怜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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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写道：“自《功夫》爆红后，这位清纯佳人先是在香港遭遇星辉公司不公正待遇，饱受欺凌，如今返回内地发展，渴望得到公平机会，却又再遭新晋巨头水晶影业冷眼相向，无视其才华与努力”。

文章煽情地称“娱乐圈寒冬，谁为苦海沉浮的星女郎点亮一盏暖灯？”

字字泣血！

这篇文章如同第一块丢进水潭的石头，迅速引发涟漪。网络上很快掀起波澜。

虽然圈内明白人没几个真信，但这波“苦情戏”确实精准地博取了一大批不明真相网友的同情心。尤其是一些只看脸、只看角色形象的网民，很容易被这种“美女落难记”打动。

黄胜衣的粉丝们更是瞬间炸毛，感觉自己偶像受了天大委屈。他们像潮水一样涌向水晶影业的官博，涌向各大论坛，口诛笔伐！

言论从质疑水晶影业的专业公平性，上升到人身攻击汪言和刘小丽“恃强凌弱”、“忘本”、“港台资本走狗”等等。

中立网友则彻底懵圈了：一方是口碑爆棚的《那年》出品方、全球顶尖导演汪导和新晋国民初恋刘艺菲；另一方是清纯可人、看似无辜被大公司连续欺负的星女郎黄胜衣。信息混杂，两边说法不一，该信谁？

只有汪言的铁杆粉丝和一部分了解圈内门道的网友在努力发声，试图澄清。但架不住黄胜衣的清纯弱者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加上对方是有备而来引导舆论。

而汪言以往在公众场合的形象一向是强势、自信甚至带点锋芒，这更加深了舆论对弱势方的“同情”。一时间，网络风向竟真的开始有些偏向“被拒绝”的黄胜衣。

而风暴中心的黄胜衣本人，面对媒体第一时间打来的求证电话，其经纪人的回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茶言茶语”。该经纪人在电话里矢口否认所谓“水晶拒绝”一事，甚至语气诚恳地反过来替水晶影业辩护：

“根本没有水晶影业拒绝圣依这回事！圣依最近很忙在拍新剧，档期很满，可能还没来得及关注《风声》的试镜信息。

水晶影业是非常专业的电影公司，他们的选角流程一定是最公平公正的。大家不要以讹传讹，对水晶影业造成困扰了。”

这连消带打、以退为进的公关话术，让汪言都忍不住赞叹：“贼喊捉贼玩得真溜。”

黄胜衣团队这番操作，“坐实”了所谓拒绝事件纯属子虚乌有（尽管水晶影业确实拒绝了她靠关系拿角色的意图）。同时，黄胜衣“顾全大局、息事宁人”的“受害者”形象更加高大丰满起来。

而相对的，汪言和水晶影业，则被这盆脏水生生扣实了“欺压内地艺人”、“仗势欺人”的帽子，在部分舆论场上，俨然沦为了和周星池一样的“反派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