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五月十五仅剩两日,陆知微接到线报:“杏花村近日无人奏乐,疑似放弃抵抗。”他松了一口气,手指轻敲桌案,嘴角扬起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
“终究是土鸡瓦狗,吓破了胆。”他提笔写下撤军令,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回京领功的说辞。
那场火光冲天的焚谱仪式,曾是他仕途上最耀眼的一笔。
如今看来,敌人连反击的力气都没了,只剩苟延残喘。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战鼓,从不在耳中响起——而在脚下,在风里,在每一个你以为无害的声音缝隙间,悄然擂动。
就在巡兵收队、驻防松懈之际,一名衣衫褴褛的疯妇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城西驿道旁。
她满头枯发如草,脸上沾着泥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声音嘶哑又断续:
“酱坛开花十八瓣,瓣瓣指着西门栓……”
巡兵皱眉赶她走,她便蜷缩在墙角,用指甲死死刮地,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那划痕歪歪扭扭,像孩童涂鸦,又似某种扭曲音符。
没人多看一眼。疯子的话,谁当真?
可兰姑师妹躲在茶棚暗处,瞳孔骤缩——她听出来了。
那是《春垦令》!
不是原曲,而是被拆解重组后的口语密语,以倒字俚语嵌入儿歌节奏,外人只当是胡言乱语,实则每一句都藏着刀锋。
她迅速记下那串古怪歌词,转身奔向农信坊后院。
与此同时,苏晚晴正立于晒场高台,监督最后一批“送酱车”封坛。
陶坛半满,上层是冒着酸气的发酵浆液,下层却用油布层层包裹着冷铁寒刃。
车队明日出发,名义上是往京西仓供酱,实则肩负穿喉之刃的任务。
她指尖抚过坛口封泥,眼神沉静如水。
突然,兰姑跌跌撞撞冲进来,手中纸片几乎被汗水浸透:“姐!夜莺师姐……她对‘sol’音有反应!只要听到这个音,就会复述一段话!我们试了七次,每一次都准确触发!”
苏晚晴猛地抬眼。
“你确定?”
“确定!”兰姑声音发颤,“我们让老琴师悄悄弹了一个‘sol’,她立刻浑身抽搐,喃喃说了四句残词。我把所有碎片拼起来……是一整套京西仓夜间换岗的时间表!精确到刻钟!连暗哨轮值、粮道巡查路线都在里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晚晴缓缓闭眼,脑海中闪过谢云书曾在某个雨夜低声说过的话:“谢家有一门秘传心法,叫‘归元律’,能将密令编码为特定音律,深植于神识之中。哪怕记忆破碎,只要听到对应频率,身体也会自动回应……那是我们最后的活体密库。”
原来如此。
夜莺师姐不是疯了。
她是被强行剥离了理智,却把情报刻进了灵魂深处。
她的大脑,成了谢家覆灭后唯一幸存的活体解码器——而触发密码的钥匙,正是那些散落在民间的“音”。
她睁开眼,目光如炬。
“乌桑呢?”
“在外堂候着。”
片刻后,西域游医乌桑踱步而来,面罩半遮,眼中精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