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本调酒笔记摊在阳台铁桌上,纸页被风翻得哗啦响,每一页都记着他调过的情绪特调——是加了盐的龙舌兰,是漂浮着金箔的香槟,是混了桂花蜜的威士忌。
而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是雁子的字迹:今天咖啡太苦,下次少放点酒。
呲——火苗舔到纸角,橙红色的光映得他眼尾发烫。
他没躲,任由火星子烧到指尖才松开手。
灰烬打着旋儿飘向河面,有片黑纸粘在他手背,像道褪色的疤。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新本子,封皮是素白的,连书名都没写。
钢笔尖在纸页上顿了三秒,落下第一行字:今日,晴,想起一个人,但没调酒。
折纸飞机时,他特意挑了张最软的素描纸。
从前调特调时,他总把配方写在硬卡纸背面,说要经得起摇晃,现在却希望这飞机轻些,再轻些。
纸飞机掠过栏杆时,他听见风里有细响,像极了终南山顶雁子哈气暖手的声音——咖啡,你调的酒太烫,烫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飞机坠入秋光的瞬间,他突然笑了。
原来有些承诺,不用刻在酒单里,不用记在本子上,风会替他应。
还怕记不住重要的人吗?陈医生的钢笔在评估表上悬着,镜片后的目光温温的。
雁子望着诊室窗外的梧桐树,叶影在她脸上晃。
从前她最怕的就是——忘记母亲的药名,忘记李咖啡说过的下周末去看城墙灯展,忘记群友随口提的家里暖气不热。
可现在,她摸着口袋里那张折起来的《记忆退场声明》,忽然觉得那些没记住的、记混了的、被风吹散的,才是活着的证据。
现在我怕的,是太想记住。她转头,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就像……就像攥着把沙,越用力,漏得越快。
陈医生在评估表上画了个勾,笔帽地扣上:你已不再用记忆对抗失去,而是用存在回应活着。
走出诊室时,巷口的风裹着桂花香扑过来。
雁子忽然驻足,耳际响起熟悉的尾音:你记得的,够多了。她闭了闭眼——不是记忆里的回放,是风穿过青瓦时的轻语。
初秋夜行队集合时,城墙根的路灯刚亮起。
雁子走在队列中间,小星的耳机突然塞进她手里。这次是新录的。小星眨眨眼,发梢沾着夕阳的金粉。
耳机里先是刺啦的电流声,接着是被风声揉碎的话音:如果风替我应了,你还愿不愿回头?雁子的指尖在耳机上顿了顿,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小星塞给她的耳机里同样有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