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夏。
中原大地的暑气,仿佛被官渡原野上那数十万大军的肃杀之气凝固,变得沉重而粘稠。
一场决定天下未来十年归属的豪赌,在此地,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北地霸主袁绍,携青、幽、并、冀四州之锐气,号称七十万大军,旌旗如林,连营百里,兵锋直指许都。
而他的对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倾兖、豫、徐三州之力,集结七万精兵,于官渡一线筑垒扎营,如同一块顽固的礁石,死死挡在袁绍军南下的洪流之前。
战争初期,正如天下所有明眼人预料的那般,战局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袁绍军兵多将广,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每日里,光是营前挑战的河北名将,就让曹军闭门不敢应战。箭雨覆盖之下,曹军甚至不得不在营寨之上加盖一层木棚,以避锋芒,军心士气,一日比一日低落。
袁绍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并不像前线那般高歌猛进。
“审配匹夫!安敢囚我家人!主公,此风若长,日后谁还敢为袁氏效死命乎?!”
谋士许攸须发戟张,涨红着脸,对着帅案后的袁绍嘶声力竭地咆哮。
数日前,他在邺城的家人因触犯律法,被留守的审配毫不留情地投入大牢。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律法,而是审配那厮对他这个“南阳派”谋士的公然打压!
帅案后,面容英武,仪表非凡的袁绍,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一边是自己倚重的谋主,一边是自己信任的肱股,手心手背都是肉。
“子远,些许小事,何必如此。待我攻破官渡,拿下许都,你家人的罪,我亲自为你赦免便是。”袁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此事轻轻揭过。
许攸看着袁绍那敷衍的态度,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大帐内的其他谋士,如郭图、逢纪等人,见状则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场看似微不足道的内部倾轧,如同一粒被风吹入巨大机器齿轮的沙子,无人真正在意。
他们都以为,凭借着绝对的实力优势,碾碎曹操,不过是时间问题。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夏去秋来。
官渡前线的土地,被鲜血浸透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曹操的营垒,就像一颗砸不烂的铁核桃,坚固得超乎想象。
而袁绍这边,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
粮草。
七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漫长的补给线从河北绵延而来,路途中的损耗、曹军游骑的骚扰,让前线的粮草供应,开始捉襟见肘。
大军,已经数日未食干饭,只能以稀粥果腹。
军心,开始浮动。
“主公!粮草告急,我军将士已生怨言!若再不想办法,恐有哗变之危啊!”
督粮官的急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袁绍的头上。
“废物!”袁绍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吼道,“我四州之地,沃野千里,竟供不起区区数十万大军一季之粮?!一群废物!”
帐下众将谋士,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平日里并不起眼的文士,小心翼翼地出列,拱手道:“主公,属下……或许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