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芯片里的遗志

父亲沉默了很久,才说:“不会恨,但它会记住。记住了,就不会再给你好收成。”

如今,这片土地正在醒来。

他慢慢把芯片和残卷收进包里,动作轻得像在安放圣物。他也明白了赵铁柱。那位老泵站管理员,一辈子孤僻,死后铜像在风雨夜突然崩塌。镇上人都说是年久失修,可陈砚现在懂了——那是自毁。赵铁柱早就把芯片藏在机械臂里,等的就是能听懂“水引脉,车为钥”的人。如今,任务完成,芯片没了光,刻痕也暗了,像燃尽的灯芯。

他站起来,望向国道方向。公路平平地横在山脚,柏油路泛着冷光。忽然,脚底传来一阵震动,不强,但一直持续,像地底下有什么在慢慢移动。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手掌贴住路基边的土。震动从东南传来,每十秒一次,像心跳。他掏出笔记本,翻到“地龙翻身”那页。爸爸画过一张图:地下埋着巨大的金属结构,关节刻着符文,就在主脉节点下面,旁边写着:“若动,三日必现。”

他对照震动节奏,完全一致。

工具包里的芯片突然发烫,残卷也热了。他打开包,两样东西贴在一起,表面浮出最后一条信息,由细小的光点组成:

“二十四节点已激活。倒计时:六日。”

字一闪就没了。

陈砚合上包,转身朝镇北走去。水车旧址就在眼前,藤蔓缠着残架,底座半埋在土里,像一头沉睡的青铜兽。他放下工具包,拿出短刀,插进基座缝隙,用力一撬。锈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尘土簌簌落下。一会儿后,一块石板被掀开,露出一个圆形凹槽,内壁刻着水波纹,深处还有微弱的荧光流动。

他把芯片放了进去。

刚一接触,地面震动加剧。远处国道的柏油路开始裂开,从中间向两边蔓延,像玻璃被人掰开。裂缝深处,隐约露出青铜色的边角,正缓缓上升。那是“地龙”的触角,是百年前被封印的水利中枢,现在因为节点激活,正在苏醒。

他没看那边。蹲下身,把残卷铺在凹槽周围,双手按进泥土。三指测温,呼吸放慢。他低声说:“爸,我知道你没走错路。”

话音落下,残卷边缘泛起微光,顺着纹路流向凹槽。芯片吸收光芒,表面浮现出一行从未见过的字:

“水车为钥,脉动则开。”

他握住工具包带,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底座下的土猛地一沉,像有什么在地下翻身。紧接着,整片土地开始轻微震颤,仿佛一头巨兽在舒展身体。远处国道的裂缝已经半米宽,青铜构件完全露出来,表面刻满古老符文,随着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陈砚站着没动,一步也没退。他知道,接下来的六天,决定着这片土地的命运。二十四节点一旦全部启动,沉睡百年的“耕-水联动系统”就会重启,地气回归,毒菌消散,农田重回自然循环。可要是失败,或者被人中途打断,地脉就会彻底断裂,土地枯死,三代之内再也长不出庄稼。

风又吹了起来,撩起他的衣角,也翻动残卷最后一页。那上面,爸爸用极小的字写了一句话:“若你看到这里,说明它选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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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抬头,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田野上,像一场无声的召唤。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从工具包最底下拿出一枚铜铃,那是爸爸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唯一东西。铃身刻着一个“引”字,摇起来没声,却能在特定频率下和地脉共振。据说,这是陈家祖辈用来沟通“地心之声”的信物,唯有血脉纯净、心意坚定者才能激活其共鸣。

他把铜铃挂在腰间,背起工具包,迈步走向下一个节点——北岗暗渠入口。

身后,水车基座缓缓升起一道微弱的光柱,直冲云霄,转瞬即逝。

大地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

通往北岗的小路早已荒废多年,杂草高过膝盖,碎石间偶尔可见断裂的陶片与锈蚀的铁钉。陈砚走得缓慢而谨慎,每一步都试探着脚下土壤的质地。他知道,“地龙”虽已苏醒,但它的觉醒并非善意,而是警戒。一旦感知到外来干扰或恶意侵入,整套系统可能提前崩溃,甚至引发地脉逆流,造成区域性塌陷。

他停下脚步,蹲下查看一处裸露的岩层。指尖抚过岩石表面,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温热。翻开笔记,找到对应坐标标记:“庚申位,土温升二度,宜缓行。”他点点头,改走西侧缓坡。

途中,他经过一片废弃的梯田。那里曾是全村产量最高的红薯地,如今却寸草不生,土地呈灰白色,像是被火烧过。他蹲下抓了一把土,轻轻捻开——颗粒干硬,毫无黏性,连最普通的蚯蚓都无法存活。

这就是“丰产三号”的杰作。

那种所谓的新型肥料,实则是通过基因改造培育出的吞噬型真菌孢子,以土壤有机质为食,繁殖极快,能在三年内将沃土变为死地。而推广它的,正是当年与父亲共事的陆子渊。此人如今已是农业科技公司的区域负责人,打着“现代化农业改革”的旗号,强行推行统一施肥标准,禁止农户使用传统堆肥与轮作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