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里的雾比往常更浓,沾在睫毛上就是细小的冰珠。
林野贴着潮湿的岩壁,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灰炉匠背上的逆脉钉硌得他肩胛骨生疼,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摩擦声;铁驼背的铁锥在腰间晃荡,撞在岩壁上的轻响像心跳;最前面的铜眼儿闭着的眼皮下,幽绿灵光正随着呼吸明灭。
左偏七丈。铜眼儿突然出声,嗓音像锈了的铁铲刮过石板。
林野的手指在岩壁上一按,摸到凸起的矿纹,这是铁驼背昨夜用指甲刻下的标记。
众人猫着腰转向,他瞥见灰炉匠额角的汗正顺着皱纹往下淌,在逆脉钉的铜柄上砸出小水洼——三百枚钉,每枚都淬过三个矿奴的血,此刻正随着灰炉匠的呼吸微微发烫。
老石娘突然停住脚。
林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岩缝里渗出暗黑色的黏液,在雾里泛着腥甜的腐味。
那是前阵子被执法队拖走的反抗者,听说被扔进炼魂炉里当引子,现在连渣都渗回矿道了。
老石娘蹲下身,枯枝似的手指抠进岩缝,捡起块带血的碎骨。
她怀里的灵苗突然颤了颤,淡紫色的花苞缓缓张开,老石娘把碎骨塞进去,花瓣立刻合拢,渗出一线血丝:小桃她爹,这是你同乡的骨头。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等咱们事成了,都给你们立块碑。
林野喉头发紧。
七天前他在暗窟里说要反噬时,老石娘只是攥着小桃的铁环掉眼泪,现在她的手背暴起青灰色的血管,像矿脉里盘桓的树根。
他摸了摸腰间的哑镐,道痕在掌心又烫了几分——该钉第七节点了,那是灵脉交汇的地方,宗门设了镇脉石,碰一下就会响得整个矿道都能听见。
铁驼子,带两个人去左边岩道敲石头。林野压低声音,敲得像耗子打洞就行。铁驼背重重点头,铁锥在掌心转了个花,带着两个矿奴猫腰钻进侧道。
林野盯着灰炉匠解下背囊,取出一枚逆脉钉——钉身的反噬符还沾着血,在天珠微光里泛着青蓝。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符纹上,符纸突然扭曲起来,原本的止血咒变成细密的蚀纹,像条小蛇游向钉尖。
心火。灰炉匠递过火折子。
林野把钉尖凑到火焰上,看着熔铁慢慢变软,用哑镐的缺口压出倒钩。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雾里的脚步声——镇脉石就在头顶三尺,那是块泛着幽光的青玉,此刻正随着灵脉的波动微微发亮。
来了。铜眼儿突然睁眼,眼白里的绿芒刺得林野眯起眼。
雾里传来皮靴踩水的声音,执法队的符灯红光穿透雾幕,像两盏血灯笼。
林野把逆脉钉往怀里一塞,拽着老石娘躲进岩缝,能听见执法队队长的骂声:那几个贱骨头还没找着?
祭礼要是出岔子,你们都去给小丫头垫棺材!
脚步声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