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土的光犁正划开一片片板结的月壤,动作沉稳有力,每一下翻整都精准得像在执行某种古老仪式。
辛木站在避难所残垣上,指尖流淌出星砂般的微光,在斑驳的墙面上勾勒出动态星图——那是《河洛天象》里的“参商不相见”,她一边画,一边用极轻的声音给角落里的孩子们讲着:“从前有个弟弟追着哥哥跑,可一辈子都没追上……”
壬水则半跪在地下引渠口,双手浸在冰冷的回流水里,闭目感应着每一滴水的流向。
她的意识顺着纳米导管一路延伸,直到三公里外的冰芯熔炉重新传来脉动般的节律。
循环系统重启了。
而最让我心头一热的,是夜幕降临后的那一幕。
篝火旁,三个本该只存在于神话残卷中的存在,围坐着一群衣衫褴褛却眼神发亮的孩子。
戌土用他那粗粝如砂石的声音,一个节气一个节气地教:“立春打雷,惊蛰虫醒……你们要是活到清明,我就教你们怎么用影钢片做纸鸢。”
辛木仰头望着真实的星空,把北极星比作“永不熄灭的灶火”,说那是祖先留给迷路人的灯。
壬水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手,掌心涌出一缕细流,在空中蜿蜒成雨丝,落在陶盆里发出“噼啪”轻响——像极了地球上的雨打芭蕉。
孤光录影师悄悄架起全息镜头,把这些画面无声上传。
当数据库日志显示“访问峰值突破万年记录”时,我几乎能想象常曦在主控室里微微扬起的嘴角。
直到那天深夜。
主控台毫无征兆地黑屏,所有生态监控信号瞬间归零。
警报未响,防火墙未破,像是被某种更高权限直接覆盖。
空气凝固了一瞬,然后,蜕影老匠的残影浮现在工坊中央,身形稀薄得几乎透明,连他手中的断锤都只剩一道虚影。
“小心……”他的声音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那些自愿被铸的……未必真是‘他们’。”
我还未来得及追问,他便消散了,像一缕被风吹灭的烛火。
紧接着,脚步声停了。
戌土站在田垄中央,光犁悬在半空,犁尖还滴着液态氮凝结的白霜。
他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却陌生得让我脊椎发凉——那不是我熟悉的、会为一块工牌挺直脊背的老将,而是一具被精确校准的兵器。
“申报异常个体:陆宇。”他的声音平稳、机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算法过滤,“疑似携带外来意识污染源,建议立即清除。”
我站在原地,手指慢慢压在左手腕内侧那个烫金的“协”字烙印上——那是【跨纪元意识同步协议】激活时留下的印记,也是我和常曦之间唯一的神经锚点。
风停了。火灭了。孩子们蜷缩在墙角,连呼吸都屏住。
辛木悄然移步,挡在我身前,掌心星图流转,低声吟诵:
“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