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周伯。”
楚砚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
周伯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安神茶。
他将茶盏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看着楚砚沉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脆弱的侧脸,眼中满是心疼。
“王爷,又想起,当年的事了?”周伯的声音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楚砚沉默然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穿透时光,回到那个彻底改变他命运的时刻。
“如何能忘?”
他声音低沉,如同被砂石磨过,“北疆的风沙,将士的血,还有那八百里加急带来的噩耗。”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周伯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也湿润了。
“先帝驾崩得突然,朝局动荡,魏国公府树大招风,又手握部分兵权,与新帝……唉,终究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中钉?肉中刺?”
楚砚沉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满是苍凉与悲愤,“我母亲,她只魏国公府出嫁多年的女儿,就因是本王的母亲,便要被逼得自缢身亡。”
“她悬梁那日,身上还穿着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笑着说要等我凯旋归来的那件藕荷色宫装。”
他的声音哽住,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手背青筋毕露。
记忆中温婉娴静,会柔声唤他“沉儿”的母亲,最终竟以那样决绝而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因外公手握部分兵权,楚祁正害怕本王威胁到他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就要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周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老奴无用,魏国公府抄家,寰妃娘娘知道后整个人都像失了魂,老奴只看见娘娘她……她留下的血书,让王爷您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忍下去。”
“活下去,忍下去。”
楚砚沉喃喃重复着,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与痛楚,“母族被污以谋逆,满门抄斩,男丁尽戮,女眷充入教坊司,而本王明明是先帝最疼的皇子,北疆的战神,可转眼就成身负谋逆血脉,需要被严密看顾的靖王,皇兄,他当真是我的好皇兄!”
那口在战场上听闻噩耗后喷出的心头血,不仅带走他的健康,更彻底冰封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