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群如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的蝎足在雪地上刮擦出刺耳声响。王玄策瞥见一只雪蝎钳子夹住蒋师仁的衣角,布料瞬间被腐蚀出大洞,若不是蒋师仁及时后撤,怕是连皮肉都会被啃去半块。千钧一发之际,王玄策抽出腰间火折子掷向雪堆。干燥的雪粉遇火炸开,火焰借着风势席卷蝎群,噼啪声中夹杂着雪蝎凄厉的嘶鸣。高温下,雪蝎外壳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唐军兵俑残骸——他们的面容永远定格在惊恐与不甘中,每个兵俑胸口都插着半截吐蕃狼牙箭,箭尾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这些根本不是活物!”王玄策挥剑劈开扑来的雪蝎,剑锋却被蝎尾毒刺缠住。黑色液体顺着剑身蔓延,灼烧得他虎口发麻。蒋师仁见状,猛地掷出飞刀斩断毒刺,刀刃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竟自动飞回他手中。两人后退几步,发现脚下积雪不知何时已凝结成暗红色,无数细小符文在冰层下若隐若现,符文闪烁间,竟浮现出唐军将士被剥皮剜骨的惨状。
突然,王玄策怀中的铜佛残躯发出刺目金光,佛像表面的裂痕中渗出粘稠的金色液体,那液体仿佛有生命般扭动。“当心!”蒋师仁拉着他侧身避开,铜佛轰然炸裂,飞溅的佛血在雪地上烧出蜿蜒的金色小径。那血迹所过之处,积雪瞬间蒸发,露出地下深埋的青铜箭矢——箭杆上刻着“麟德元年制”的字样,正是大唐军器监三年前的制式装备。箭矢排列整齐,宛如等待出征的将士,可箭镞却全部指向西北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沿着血径奔出数十步,前方岩壁缝隙中卡着半块残破的腰牌。王玄策颤抖着伸手去拿,指尖触到腰牌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直窜天灵盖。腰牌表面的蟠螭纹已被腐蚀大半,却仍能辨认出背面“陇右道行军斥候”的字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他曾亲自给这批斥候饯行,为首的少年郎还笑着说要猎只吐蕃金雕回来当贺礼,如今却只剩这半块残牌。
“正使!”蒋师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向岩壁高处。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他们看见整面岩壁都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藏文,每道刻痕都嵌着暗红血珠。王玄策凑近细看,血液竟在月光下缓缓流动,组成一幅动态的战争画面:吐蕃骑兵突袭唐军营地,箭矢如蝗,火把将夜空染成血色,被俘虏的唐军被铁链串成一排,吐蕃巫祝手持骨刀,活生生剜出他们的喉骨,惨叫声仿佛穿透时空,在两人耳畔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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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吐蕃巫祝的血谶术!”王玄策握紧腰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用我军将士的骸骨传递假消息,想引我们入圈套!”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号角声,雪坡上的追兵火把突然改变方向,呈合围之势向他们涌来,火把连成的赤蛇在雪夜中蜿蜒,仿佛要将两人吞噬。蒋师仁抽出腰间短弩,将最后三支淬毒箭矢上弦,冷笑道:“不管真假,先杀出重围再说!就算是阎罗殿,咱们也得闯一闯!”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蝎残骸,那些刻着“唐”字的甲壳碎片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拼成“陷阱”二字,随后如流星般坠向血径尽头的吐蕃营帐。王玄策望着那片火光,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将铜佛残躯碎片收入怀中,对着骸骨深深一拜:“兄弟们放心,此仇不报,我王玄策誓不还朝!活着的,要让吐蕃知道大唐的威严;死去的,我定带你们的英魂回家!”
夜色渐深,两人身影融入风雪。而那岩壁上的血谶术仍在流转,仿佛无数冤魂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惨烈真相。每一滴血珠都在呐喊,每一道刻痕都在控诉,等待着王玄策用敌人的血,为这场无声的悲剧画上句点。
第三节:音波杀阵
骨笛声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无数钢针穿透耳膜。王玄策只觉脑浆都在颅腔里震颤,眼前阵阵发黑,蒋师仁闷哼一声,横刀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雪地上突然腾起幽蓝微光,密密麻麻的梵咒从冰层下浮现,每个字符都像活物般扭曲蠕动,在月光下连成闪烁的咒网,将两人牢牢困在中央。
“正使!这咒文在吸人精气!”蒋师仁发现铠甲缝隙里渗出的汗珠正被咒文牵引,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血珠。他挥刀劈向最近的字符,刀锋却像砍进棉花,那些发光的梵咒只是微微一颤,旋即分裂出更多字符,如潮水般漫向两人脚踝。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耳膜的剧痛迈步前行。刚踏出第一步,脚下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三根白骨笛从雪下斜刺而出,笛孔里淌着粘稠的黑血,在他靴底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踉跄着后退,血珠滴落在雪地上,竟自动汇聚成个歪斜的“逃”字,笔画间还在不断渗出新鲜血液。
“这是陷阱!他们早就布好了杀局!”王玄策话音未落,四周雪地突然剧烈起伏,数以百计的骨笛破土而出,笛身布满细密的倒刺,在梵咒光芒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光。这些骨笛高矮不一,最高的竟有半人高,笛孔里隐约可见蜷缩的指骨,仿佛是无数只手从地狱里伸出来,要将他们拖入深渊。
骨笛声愈发急促,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王玄策的靴底在音波冲击下寸寸碎裂,露出的脚掌被地上的冰碴划破,鲜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蒋师仁的链子刀突然自行震颤,铁链上的环扣在音波中不断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他突然发现,那些骨笛的排列竟暗藏玄机,笛孔朝向恰好组成了吐蕃巫术中最恶毒的“锁魂阵”。
“屏住气息!”王玄策突然想起玄奘译经时提到的音杀之术,急忙用布巾捂住口鼻。但已经晚了——骨笛声突然转为低沉的嗡鸣,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击在两人的胸腔上,震得他们气血翻涌。蒋师仁喉头一甜,喷出的血雾在空中被音波震成细小的血珠,落回地面时竟与那些梵咒融为一体,让字符的光芒愈发炽烈。
就在这时,所有骨笛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笛身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王玄策瞳孔骤缩,拉着蒋师仁向后急退:“快躲开!”话音未落,数百根骨笛轰然爆裂,飞溅的骨刺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竟诡异地自行组合,最终凝成一个巨大的逆卍字。那卍字边缘闪烁着暗红光芒,无数细小的骨碴还在不断吸附周围的碎骨,体积越来越大,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扑两人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王玄策怀中的铜佛碎片突然腾空而起。那是佛像最后的核心残片,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仿佛有无数佛陀在光芒中诵经。金光撞上逆卍字的刹那,骨刺突然停滞在空中,随后如碎冰般簌簌坠落。每一片落地的骨碴都在雪地上留下焦黑的印记,那些发光的梵咒在金光中痛苦地扭曲、消散,露出底下被掩盖的惊人景象——
雪层下整齐码放着数百个唐军箭囊,囊身的皮革虽已腐烂,露出的箭杆却崭新如初。蒋师仁捡起一支箭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正使!这箭簇...和阿罗那顺追兵用的一模一样!”箭杆上刻着的吐蕃工匠印记清晰可见,尾羽根部还沾着新鲜的红绸——那是天竺军队特有的箭羽装饰。
王玄策心头一沉。这些箭囊分明是大唐军器监的制式装备,却出现在这里,还与敌军箭矢同源。这意味着什么?是军中出了内鬼,还是吐蕃与天竺早就暗中勾结,连军备都已互通?他正思索间,蒋师仁突然指向远处山脊:“看那里!”
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风雪掀起了山脊上吹笛人的黑袍一角。那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崖边,身形挺拔如松,腕间佩戴的金镯在风雪中反射出冷光——镯身内侧赫然刻着鸿胪寺特制的“唐”字徽记!那是朝廷官员出使外邦时的凭证,寻常人绝不可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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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人?”蒋师仁皱眉,握紧了腰间的短弩。王玄策却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未必。三年前出使吐蕃的使团里,就有个佩戴同款金镯的译官失踪了。”他想起赵十五临刑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怨毒,竟与此刻山脊上那人散发出的气息隐隐相合。
骨笛声虽已停歇,空气中却残留着诡异的震颤。雪地上的箭囊沉默地诉说着阴谋,远处的黑袍人依旧静立如山,而王玄策与蒋师仁知道,这场围绕骨笛展开的厮杀,才刚刚揭开最危险的一角。蒋师仁将那支带吐蕃印记的唐军箭折断,箭头落地的脆响中,他低声道:“正使,不管这人是谁,留着始终是祸害。”
王玄策望着山脊上那抹不动的黑影,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摩挲:“不急。他想引我们去西北,我们便去看看。只是得先让阿罗那顺的追兵,替我们探探这杀阵的底细。”他突然扬手将一枚信号弹射入空中,红光在雪夜中炸开的瞬间,远处的黑袍人似乎微微侧了侧身,金镯上的“唐”字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寒芒。
第四节:笛师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