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大殿。大祭司的黑袍突然片片碎裂,露出底下的皮肤——那些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泛着金光的骨骼!更令人震惊的是,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唐文,“忠”“孝”“礼”“义”的字样在舍利光照下熠熠生辉,竟与大唐皇室的刻骨习俗如出一辙。
“你……你不是苯教祭司!”王玄策瞳孔骤缩。他突然想起松赞干布密信中提过的旧事——当年吐蕃曾派贵族子弟入唐求学,其中便有位姓韦的公子,因精通汉学被唐太宗赐名,后来却在归国途中神秘失踪。
“哈哈哈……”大祭司的笑声已变得嘶哑,他看着自己逐渐化作金粉的手指,眼中竟闪过一丝解脱,“我韦陀恭,身为吐蕃质子在长安十年,本想带回大唐文明,却被苯教老东西用巫蛊换了心魂……今日能死在大唐舍利下,也算归了根。”
说话间,他身上的金骨已开始崩解。那些刻着唐文的碎骨在空中盘旋,与王玄策断足处涌出的《金刚经》经文交织,转眼便在殿中拼出“汉藏同源”四个大字。而那些燃烧的经幡,此刻已化作漫天金粉,纷纷扬扬地落在修复完好的佛像上,仿佛一场涤荡尘埃的甘霖。
蒋师仁收起陌刀,看着手中仍在发光的舍利,突然对王玄策道:“王正使,这苯教祭司……倒像是个可怜人。”
王玄策望着空中渐渐消散的金骨,断足处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他轻轻抚摸着旌节上的牦牛尾,低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他骨头上的唐文,倒没说假话。”
殿外的日光此刻重新洒满大殿,文成公主的身影已悄然隐去,只留下铜镜悬在空中,反射着殿外菩提树梢的金光。王玄策知道,这场佛苯之争还未结束,但至少此刻,大唐的文明之光,已在这片雪域高原上,撕开了一道希望的裂痕。
第三节 金骨现世
韦陀恭的金骨在舍利光芒中缓缓悬浮,脱落的皮肤碎屑已化作漫天金粉,却在半空凝而不散,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细细擦拭着这具奇异的骨骼。当最后一片碎皮从胸骨处剥落时,王玄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那截胸骨中央,竟赫然烙着四个阳文篆字:“贞观十二年御赐”。
“贞观十二年……”蒋师仁喃喃自语,猛地抬头看向王玄策,“正是文成公主入藏那年!”
话音未落,金骨的指节间突然渗出缕缕银丝。那些丝线细如发丝,却带着温润的光泽,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松烟墨香。王玄策伸手捏住一根,指尖传来熟悉的韧性——这分明是用江南蚕丝混合马尾特制的琴弦,与他当年在长安见过的、供宫廷乐师弹奏的“绕梁”古琴弦一模一样!
“是文成公主的凤首琴!”殿外突然传来公主的声音。她不知何时已走进殿内,手中捧着的锦盒里,正躺着一张断了弦的七弦琴,琴头雕刻的凤鸟栩栩如生,“当年我陪嫁的十二张古琴,唯有这张‘鸣凤’的琴弦是父皇亲赐的蚕丝所制……没想到竟会缠在金骨上。”
银丝此刻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金骨的轮廓攀爬缠绕,转眼便在胸腔处织成半朵牡丹花纹。王玄策怀中的虎符突然剧烈震动,那枚刻着“讨逆”二字的青铜符牌竟自行飞出,“啪”地一声吸附在金骨胸口。更令人震惊的是,符身上原本狰狞的“灭竺”二字,正在银丝缠绕中缓缓变形,笔画流转间,竟化作了端正的“护唐”二字!
“嗡——”
虎符与金骨相触的刹那,那些散落满地的铜佛碎片突然腾空而起。最大的一块残片精准地嵌入金骨的眼窝,碎片边缘的佛光与金骨的唐文相互滋养,转眼便在空洞处凝成两颗金瞳。瞳孔骤缩的瞬间,两道金光如利剑般射向殿顶,将那些被烟尘遮蔽的壁画照得一清二楚——
壁画上,年轻的松赞干布正手持一柄唐刀,刀尖深深刺入苯教神像的心脏。神像胸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扭曲的黑线,而松赞干布的脚下,踩着的正是如今供奉在大昭寺的苯教护法神金像!画旁还用藏文题着一行小字:“贞观十三年,赞普破巫蛊于红山”。
“原来赞普早就……”蒋师仁的话没说完,殿顶突然传来噼啪脆响。那些壁画竟如被重锤击中的琉璃,从边缘开始层层剥落,碎块砸落的瞬间,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一尊半人高的苯教神像正立在暗格里,神像底座的裂缝中,赫然卡着个黄铜匣子!
“蒋校尉!”王玄策断足一顿,血痕在金砖上拖出半道弧线。蒋师仁早已会意,陌刀带起的劲风扫开碎砖,他一把将神像掀翻在地。神像轰然碎裂的刹那,黄铜匣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锁扣崩开的瞬间,半枚虎符从匣内滚出,符身上的云纹与王玄策怀中那截残符严丝合缝,拼在一起时,“调兵”二字在金光中完整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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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吐蕃的兵权虎符?”蒋师仁捧起合二为一的虎符,符身沉甸甸的,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看色泽,竟与韦陀恭金骨上的血痕同出一源。
王玄策的目光落在铜匣底层的羊皮纸上。那是一封用汉藏双语写就的信,字迹正是松赞干布的亲笔:“贞观十二年,苯教旧部以巫蛊胁朕,幸得唐质子韦陀恭以金骨为器,镇住邪神。然其心已被咒术所控,唯留金骨藏虎符于壁画之后,待大唐使者来取……”
“原来如此。”王玄策捏着羊皮纸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这场佛苯之争从一开始就是松赞干布设下的局——他既想借大唐之力清除苯教余孽,又需考验使团的胆识与智慧,便让被咒术控制的韦陀恭演了这场戏,用金骨与虎符作为最终的凭证。
金骨此刻突然发出嗡鸣,胸口的“贞观十二年御赐”字样与虎符上的“调兵”二字相互辉映,竟在半空拼出完整的唐蕃疆界图。那些缠绕在骨节间的琴弦突然绷直,弹出一段清越的乐声——正是文成公主当年在长安城外,为送嫁队伍弹奏的《阳关三叠》。
“韦公子,安息吧。”文成公主轻轻抚摸着金骨的头顶,铜镜中的光芒温柔地包裹住这具承载了太多秘密的骨骼,“你的忠,大唐记得;你的义,吐蕃也不会忘。”
金骨在乐声中渐渐化作点点金光,与虎符上的血迹融为一体。王玄策望着手中合二为一的虎符,又看了看蒋师仁眼中跃动的火焰,突然放声大笑:“蒋校尉,看来咱们借兵之事,成了!”
蒋师仁重重点头,将陌刀往金砖上一顿,刀身与虎符共鸣出的嗡鸣,竟盖过了殿外呼啸的寒风。而那些散落的铜佛碎片,此刻正自动拼合成完整的佛像,在重新洒满阳光的大殿中,露出了慈悲而威严的笑容。
第四节 佛血洗殿
王玄策的断足重重踩进神像残骸的血泊时,殿内突然卷起一阵腥风。那些从苯教神像胸腔涌出的黑血,本如凝固的沥青般黏稠,此刻却像被投入烈火的油锅,“咕嘟咕嘟”地翻涌起来。血泡炸裂的瞬间,黑色蒸汽腾空而起,带着一股混合着硫磺与经文纸灰的怪味,顺着金殿穹顶的破洞直冲云霄。
“快看!”蒋师仁猛地指向头顶。那些蒸腾的黑血蒸汽并未四散,反而在穹顶下盘旋凝聚,丝丝缕缕的黑气中,竟渐渐浮现出金色的字迹——是《大唐西域记》的全文!从“阿耆尼国”到“摩揭陀国”,从佛教圣地到外道遗迹,玄奘法师笔下的西域诸国风土人情,此刻正以蝇头小楷的形态在半空铺展开来。随着蒸汽越来越浓,经文突然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哗啦啦”的声响中,每个字符都带着温热的触感,砸在金砖上便化作淡金色的光斑。
“王正使!”蒋师仁的陌刀突然剧烈震颤。他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刀柄,却见那些倾泻的经文正顺着刀身纹路疯狂涌入——“百炼”铭文被梵文层层覆盖,刀背处渐渐浮现出巍峨的城墙轮廓,朱雀大街的车水马龙、大明宫的飞檐斗拱、东西两市的幡旗招展……赫然是一幅活灵活现的长安城全景图!最惊人的是,通化门的位置正闪烁着红光,与他当年随父出征时,在家中望见的城门灯火一模一样。
“这是……玄奘法师的意志?”王玄策盯着那些仍在飘落的经文,断足处的伤口突然不再渗血。那些曾从骨缝中涌出的《金刚经》梵文,此刻正与《大唐西域记》的字符在空中交织,织成一张横跨殿顶的金色法网,将整座大殿罩在其中。
“杀!”
殿角突然爆发出嘶哑的嘶吼。数十名一直隐在阴影中的苯教巫师,此刻竟同时拔出腰间的骨刀,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咽喉。鲜血喷涌的瞬间,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喷出的血箭在空中诡异地扭转,竟拼凑出一个巨大的逆卍字——那是苯教中象征毁灭的最高诅咒,黑红色的字符边缘跳动着绿色鬼火,仿佛要将整座金殿拖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