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唐幡裂风

陌刀突然发出龙吟。蒋师仁尚未发力,刀片竟自行分解成百片刀刃,如蝗群般掠过雪原。每片刀片都拖着金芒,掠过吐蕃骑兵的刀鞘时,自动在上面刻出永为唐臣四字——那些字是用刀气直接烙进铁鞘的,笔画间渗出的火星,在雪地上连成道火线。王玄策数到第七片刀片时,发现它们正围着禄东赞次子的弯刀盘旋,刀鞘上的吐蕃赞普四字已被刻痕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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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佛最后残片从幡杆坠落,在雪地里炸成金粉。佛血混着金粉漫延开来,竟在雪原上凝成幅巨大的唐疆域图——东起辽东,西至波斯,南抵天竺,每个州府的位置都用朱砂标注。当金粉漫过吐蕃区域时,突然燃起虎形火焰,火焰的爪牙正沿着逻些城的轮廓攀爬,将吐蕃王廷的位置烧得通红。

那是...蒋师仁指向火焰边缘,十二部羌人的牧地在疆域图上闪着绿光,与唐军戍边的烽燧连成线。王玄策的横刀突然指向图中葱岭位置,那里立刻浮现出座烽燧虚影,燧火正顺着疆域图的脉络蔓延,点燃了所有标注唐军驻军的节点。五千吐蕃骑兵的马蹄声突然滞涩,他们坐骑的前蹄在疆域图边缘悬空,竟不敢踏入被火焰包裹的吐蕃区域。

火焰中突然浮出王座虚影。紫檀木的椅背上雕着吐蕃日月纹,座垫却铺着大唐云锦,正是松赞干布在逻些城的理政王座。虚影里的王者穿着双唐式云纹靴,靴底沾着的长安泥土尚未褪尽,他缓缓起身时,金冠上的红缨突然折断,化作漫天金粉落在疆域图上——那是吐蕃与大唐的盟誓金粉,此刻正顺着火焰的纹路,将吐蕃区域重新染成大唐的赭石色。

王座虚影跪地的刹那,五千吐蕃骑兵的弯刀同时崩裂。禄东赞次子的佩刀断口处,露出内嵌的唐式铁牌,上面刻着贞观十七年,吐蕃质子禄东赞字样。王玄策认出这是当年松赞干布送子入唐为质时,太宗皇帝亲赐的信物,如今却成了吐蕃贵族暗藏的投名状。十二部羌人首领突然齐呼天可汗,声浪震得雪尘纷飞。

横刀上的字突然降下金光,将王座虚影的金冠托在半空。王玄策看见冠顶的绿松宝石正在融化,露出里面包裹的文成公主凤钗——钗头的珍珠映出二十年前的场景: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并坐王座,用这枚凤钗在盟书上盖印,约定唐蕃一家,永不为敌。此刻凤钗突然射出光束,将疆域图上的火焰化作祥云,吐蕃区域的赭石色里,渐渐渗出唐式州府的名称。

蒋师仁的陌刀碎片突然归位,刀身刻满了新的梵文——那是玄奘大师增补的经文,意为归顺者得庇护。他挥刀指向最近的吐蕃骑兵,那些士兵突然翻身下马,解下头盔露出头顶的唐式发髻,原来他们中半数是被强征的唐人后裔。最前的骑兵捧着断裂的弯刀哭喊道:家父是河西屯兵,我们早盼着王师西进啊!

铜佛残片的最后金光融入疆域图,图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姓名。王玄策认出那是所有在吐蕃境内的唐人,从戍边士兵到商旅行人,甚至有个梳双鬟的少女名李婉儿,标注着长安西市胡商之女。这些姓名顺着火焰的轨迹游走,最终在吐蕃区域中心组成字,与横刀射出的光影重叠。

王座虚影将金冠置于疆图之上时,逻些城的方向传来钟鸣。那是大昭寺的鎏金铜钟,此刻却在应和长安的晨钟,声波在雪原上撞出唐蕃合璧的回声。王玄策的横刀归鞘时,刀身梵文自动回位,只是色即是空四字已化作汉文,与刀鞘内侧的汉藏同源刻痕严丝合缝。

五千吐蕃降兵突然齐跪,将佩刀倒插成栅栏,在疆图边缘围出条通道。蒋师仁清点人数时,发现每个降兵的甲胄内侧都缝着块唐锦,拼起来正是幅完整的《王会图》,吐蕃使者的位置正对着长安朱雀门。十二部羌人赶着牲畜群踏过疆图,牛羊耳后的唐式火印在雪地上拓出串串印记,如同一封穿越雪山的降书。

暮色漫过雪原时,王玄策的横刀仍插在疆图中央。刀身映出的字与王座虚影的金冠遥遥相对,佛血凝成的疆图上,吐蕃区域已标出安西都护府吐蕃州的字样。蒋师仁用陌刀挑起片断裂的吐蕃弯刀,发现刀片内侧刻着行小字:我心向唐,奈何身不由己。远处的雪山正在共鸣,仿佛千座烽燧同时点燃,将这刀鸣慑敌的时刻,传向万里之外的长安。

第五节 :威仪天成

残幡突然腾起青焰时,王玄策正用节杖丈量雪线。火苗顺着幡面的《般若心经》纹路游走,却不伤布料分毫,反倒将玄奘手书的墨迹烧得愈发鲜亮。他数到第七个梵字时,整面旗帜已化作灰烬,那些黑色的灰蝶在空中盘旋片刻,突然俯冲而下,在雪地上拼出《大唐西域记》终章的全文——墨迹是用未燃尽的金粉写就,连玄奘批注的天竺戒日王礼遇唐使字样都清晰可辨。

断足的伤口突然刺痛。王玄策低头时,看见血珠正顺着靴筒渗出,在空中凝成缕缕金线。这些金线如活蛇般窜向灰烬,将散乱的经文串联成面新的唐旗——旗面是用灰烬与金血交织而成,正面是唐太宗亲书的天可汗御印,背面是玄奘译经时的檀香烟纹,四角还飘着四缕未燃尽的幡布,正是先前撕裂的四片残角。

王正使!蒋师仁的惊呼混着刀鸣响起。他的陌刀正在雪地里自行重组,刀片衔接处渗出的已不是铁水,而是带着铜锈的唐军血——这些血珠在刀身凝成三百道血槽,每个槽内都浮现出个部落名称:白兰部、党项部、吐谷浑...正是方才归降的十二部羌人,以及沿途收服的二十八部杂胡,加起来整整三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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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的节杖突然轻颤,杖头的牦牛尾指向新唐旗的顶端。那里正悬浮着行赤金大字,是铜佛最后残片炸裂后凝成的:唐幡所向,跪者生,立者死。每个字都有丈许高,笔画间游走着唐军甲胄的虚影,金芒穿透雪幕,将百里外的雪山都染成赤金色。十二部羌人首领同时匍匐在地,额头贴雪的位置,正对着金字投射的光晕。

三千吐蕃铁骑的马蹄声突然骤停。他们本是禄东赞暗藏的精锐,此刻却在赤金大字前勒马——马队最前方的赞普近侍突然抛弓,檀木弓梢在雪地上摔成两段,露出里面藏着的唐式竹符,符上二字已被汗渍浸得发涨。紧接着,更多的弓被抛向空中,三千张弓在雪幕中组成个巨大的字,弓弦震颤声如长安的编钟。

撕袍!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吐蕃铁骑齐刷刷扯开左襟。他们胸口的皮肉翻卷处,露出个个焦黑的烙印——那是唐军特有的印,火焰纹包裹着字,正是贞观年间河西军的标记。最前的千夫长扯开领口时,烙印旁还露出道刀疤,咸亨元年被俘时烙的,他的声音混着哭腔,我们假装归顺十二年,就等这面唐旗啊!

新唐旗的金血突然顺着旗面流淌,在雪地上拓出幅更大的疆域图。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图上的吐蕃区域已完全化作唐土,标注着陇右道吐蕃州的字样,州府治所正设在逻些城。王玄策数到第三十七处驿站时,发现每个站点旁都画着支驿使箭,箭羽的样式与他怀中的通关文牒分毫不差。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指向马队后方。那里有辆被铁甲包裹的马车,车帘被刀气挑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端坐的老妇——她头戴唐式花钗,鬓边插着支鎏金步摇,正是当年随文成公主入藏的侍女,如今已是七十岁的阿柴婆。老妇颤抖着捧出个锦盒,里面是半枚玉印,与王玄策节杖底部的印槽严丝合缝:文成公主临终前说,若见持节唐使,便将此印奉上,证吐蕃归唐之心。

三百道血槽突然喷出红光,将新唐旗染成赤红。旗面的天可汗御印开始旋转,转出的金光在雪地上凝成座长安城的虚影——朱雀大街上车马如龙,西市的胡商正用吐蕃语叫卖,东市的铁匠铺里,汉藏工匠正合力锻造兵器。王玄策的断足踩进虚影的承天门,伤口飞出的金线突然暴涨,将三千吐蕃铁骑的印与唐旗连在一起,如同一串巨大的铜铃。

赤金大字突然降下光柱,罩住最顽固的百名吐蕃兵。他们本是禄东赞的死士,此刻却在光柱中惨叫——甲胄下露出的不是吐蕃文身,而是被烙铁烫掉的字疤痕。蒋师仁挥刀挑开其中人身甲,发现心口处还藏着块唐镜,镜面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这百名死士原是唐军孤儿,被禄东赞掳走后用药物篡改记忆,唯有这块镜能照出本心。

新唐旗的灰烬突然飞起,在赤金大字旁组成行小字:永徽元年,三百唐儿入蕃,今当归。王玄策认出这是玄奘的笔迹,墨迹里混着的菩提子粉末,正顺着光柱落入百名死士口中。他们的瞳孔突然清明,齐齐跪倒在唐旗前,从怀中掏出磨得发亮的唐军小旗——那是他们被掳走时,母亲缝在衣襟里的信物。

蒋师仁的陌刀血槽突然渗出金粉,将三百部名称镀成赤金。他发现刀身最深处的血槽里,刻着个极小的字,与父亲当年戍边时的佩刀标记完全相同。王玄策的节杖与唐旗相触时,杖头突然弹出幅绢布,上面是唐太宗亲绘的《西域舆图》,图上吐蕃的位置,早已用朱笔圈注二字。

暮色降临时,三千吐蕃铁骑已解甲。他们将印对着夕阳,金芒在雪地上拼出字,与新唐旗的赤金大字交相辉映。十二部羌人赶着缴获的辎重紧随其后,驼队最前的白牦牛背上,驮着铜佛最后残片凝成的金冠——冠顶的绿松宝石此刻映出长安的宫阙,仿佛在指引这支浩荡的归义之师,踏上东归大唐的万里雪原。

王玄策的断足踩在新唐旗投下的阴影里,血珠滴在雪地上的疆域图,正好落在逻些城的位置。他听见蒋师仁的陌刀在鞘中轻鸣,三百道血槽里的部落名称正在增殖,显然还有更多的西域部落正循着唐旗的金光而来。赤金大字的最后道笔画突然炸裂,化作漫天星火,在雪幕中拼出玄奘译经时的批注:王者之威,不在刀兵在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