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泥沼困兽

“那些铁蒺藜...”蒋师仁勒住马缰,眯眼细看,突然厉声喝道,“是用我们唐军的弩箭改制的!”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枚铁蒺藜的根部,赫然是唐军弩箭的箭杆形状,箭尾处还缠着一根细小的骨管——那是鸿胪寺密探专用的骨笛!去年使团出使天竺时,便有三名鸿胪寺密探随行,后来下落不明,没想到他们的骨笛竟被改造成了铁蒺藜的配件。

王玄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头大象旁。大象因疼痛不断嘶吼,驭象手早已被铁蒺藜扎伤,倒在泥地里奄奄一息。王玄策弯腰拾起一枚带着骨笛的铁蒺藜,刚触到骨笛,骨笛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响!声波在湿地上空扩散,穿透弥漫的瘴气,竟组成了清晰的人声——那是文成公主的声音,清冷而坚定:“泥陷三刻,佛骨现世!”

骨笛声持续了数息便戛然而止,只留下瘴气中回荡的余音。王玄策握着骨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文成公主的密令为何会藏在这骨笛之中?“泥陷三刻”应是指象兵陷入泥沼的时刻,而“佛骨现世”,难道与那枚铜佛残核有关?

“王正使,这密令...”蒋师仁也走到近前,脸上满是疑惑。王玄策抬头望向天空,此时距离象兵陷入泥沼已过了近两刻钟,他沉吟道:“公主的密令绝不会无的放矢,‘佛骨现世’或许是破解这湿地危机的关键。蒋校尉,你立即带人清理象兵脚下的铁蒺藜,尽量救治受伤的大象,这些象兵虽为敌军,却可能是我们渡河北上的助力。”

蒋师仁领命,立即召集士兵,取出工具清理铁蒺藜。王玄策则握着铜佛残核与骨笛,再次回到方才发现“五天竺瘴气注”的青石板旁。他将骨笛放在青石板上,又将铜佛残核压在骨笛之上,残核刚触到骨笛,青石板突然发出一阵震动,石板中央竟缓缓升起一个小型的佛龛,佛龛中供奉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佛骨舍利——正是“佛骨现世”!

佛骨舍利刚一出现,周围湿地中的瘴气便开始快速消散,那些浮在泥潭中的青铜兽环也停止了自转,“泽战篇”的字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清晰的路径,从青石板延伸至殑伽河渡口。王玄策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文成公主早有安排,从青铜药锄、陶筒龟甲,到镣铐中的沼泽图与骨笛密令,皆是为了指引他们找到佛骨舍利,破解湿地陷阱。

“王正使!”蒋师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铁蒺藜已清理完毕,受伤的大象也已稳住伤势,只是驭象手大多不愿归降,该如何处置?”王玄策转身望去,只见百余头大象已从泥沼中走出,虽仍有伤势,却已恢复了行动力。他沉吟片刻,道:“将不愿归降的驭象手暂时看管起来,好生招待,待我们渡河北上后再做打算。这些大象极为珍贵,既能代步,又能在战场上冲锋,绝不能浪费。”

蒋师仁点头,立即按吩咐处置。王玄策则捧着佛骨舍利,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特制的锦盒中。他抬头望向殑伽河的方向,此时瘴气已消散大半,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地上,映得泥水泛着金光。他知道,有了佛骨舍利驱散瘴气,又有“泽战篇”指引路径,还有这些大象助力,他们渡河北上的阻碍已少了大半。但他也清楚,天竺与吐蕃大论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必定还有更凶险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王正使,路径已探明,大象也已准备就绪,是否即刻启程渡河北上?”蒋师仁处理完驭象手的事宜,走到王玄策身边问道。王玄策点头,目光坚定:“即刻启程!我们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去年死去的二十八名使团成员还在等着我们为他们报仇,天竺的罪人们,也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随着王玄策一声令下,八千余骑人马立即整装待发。吐蕃骑兵与泥婆罗骑兵分列两侧,受伤的大象被安排在队伍中间,既便于照顾,又能在遇到突袭时随时应战。王玄策与蒋师仁并驾齐驱,走在队伍最前方,手中的锦盒里,佛骨舍利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为他们照亮了复仇与征程的道路。殑伽河的涛声越来越近,一场更大的战役,即将在河北岸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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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骨笛指津

王玄策立于青石板前,指尖的断足金线仍缠着铜佛残核的余温。方才骨笛自鸣时,他便察觉声波中藏着奇异韵律,此刻将断足轻轻踏入残留的声波轨迹,金线突然挣脱指尖束缚,如活物般腾空而起。远处战场散落的鸿胪寺骨笛似有感应,纷纷从铁蒺藜箭尾脱落,朝着金线方向飞去。

“铮——”第一枚骨笛撞上金线,发出清越的鸣响,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数十枚骨笛在沼气中连成弧形,金线穿梭其间,竟渐渐铺成一张网状阵型。王玄策眯眼细看,这阵型的排布与《太白阴经》中记载的“辟瘴阵”分毫不差——阵眼处骨笛高频震颤,震散周围残留的瘴气,阵纹则将新鲜空气锁在阵内,恰好能覆盖八千铁骑的行军范围。

“王正使,这阵法竟能辟瘴!”蒋师仁提着陌刀走来,语气中满是惊叹。他刚要伸手触碰阵纹,却见王玄策摆了摆手:“此阵需借骨笛声波维系,不可轻动。你且随我去主泥潭,方才‘泽战篇’隐去前,似有字迹指向那里。”

两人快步穿过辟瘴阵,来到湿地中央的主泥潭。这里的泥水比别处更深,泛着墨色的泡沫,沼气浓度也远胜周边。蒋师仁握紧陌刀,刀刃斜指泥潭:“王正使,属下先探探虚实!”说罢,他手臂运力,陌刀带着破风之势劈向泥潭水面。

刀身刚触到泥水,异变陡生——泥潭中渗出的淡绿色解毒药液突然如潮水般涌向刀身,顺着刀刃纹路快速爬升,短短数息间便布满整个刀面。药液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竟渐渐凝出清晰的线条,组成一幅复杂的图纸。蒋师仁凑近一看,图纸上标注的“浮橇”二字格外醒目,下方的结构细节与长安将作监特制的军用浮橇完全一致——这种浮橇轻便坚固,能在泥泞地形上快速滑行,正是渡沼的利器。

“是浮橇设计图!”王玄策心中一喜,刚要吩咐亲兵记录图纸,怀中的铜佛残核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金粉从缝隙中洒落,恰好落在陌刀刀面的图纸上。金粉与药液相融,发出柔和的金光,紧接着,金光顺着辟瘴阵的纹路扩散,朝着战场方向飞去。

此时,几名陷在浅沼中的唐军士兵正挣扎着想要爬上岸,脚下的泥水却不断将他们往下拖拽。突然,金光落在他们的靴底,士兵们只觉靴底一暖,低头看去时,靴底竟缓缓长出一片片金色的莲花瓣。莲花瓣层层叠叠,托着士兵的脚掌浮在泥水上,不仅不陷,反而能顺着士兵的步伐向前滑动。

“靴底生莲!”有士兵惊呼起来,声音传遍战场。其他唐军士兵纷纷低头,只见自己的靴底也陆续长出金莲,就连吐蕃与泥婆罗骑兵的马蹄下,也凝结出小型金莲,托着马匹在腐沼上稳步前行。这突如其来的神异变化,让原本因地形受限的军队瞬间恢复了行动力,腐沼之上,竟凭空铺出一条由金莲组成的逃生通路。

“这金粉竟有如此神效!”蒋师仁看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王玄策时,却见他正凝视着主泥潭的中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主泥潭的墨色泥水正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央,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箱正渐渐浮出水面。

“那铁箱中定有玄机。”王玄策话音刚落,便提刀走向漩涡。蒋师仁立即跟上,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漩涡边缘的暗流,待铁箱完全浮出水面,才合力将其拖到硬地上。铁箱上挂着一把铜锁,锁芯已被泥水侵蚀,蒋师仁挥刀斩断锁链,掀开箱盖的瞬间,一道柔和的光晕从箱内溢出——箱中铺着一层暗红色的锦缎,锦缎上安放的,竟是一枚通体莹白的佛骨真身!

“佛骨真身!”王玄策呼吸一滞,他曾在长安大慈恩寺见过佛骨的画像,与眼前这枚分毫不差。去年使团出使天竺,其中一项任务便是护送这枚佛骨返回长安,却不料在途中遭遇伏击,佛骨被劫,如今竟藏在这摩揭陀湿地的铁箱中。

佛骨旁,还放着一卷泛黄的纸卷。王玄策小心翼翼地将纸卷取出,展开一看,竟是一幅《兰亭序》摹本——笔锋流畅,神韵十足,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可奇怪的是,摹本上除了“兰亭集序”四个字,其余字迹竟模糊不清。他正疑惑时,一阵沼气顺着风势吹过,落在摹本上,原本模糊的纸面突然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

“是密文!”蒋师仁凑过来,指着字迹道,“这些符号与吐蕃大论的密令符号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长安官文的规整。”王玄策点头,指尖轻轻拂过摹本,沼气残留的湿气让字迹愈发清晰——密文记载的,竟是天竺与吐蕃大论的后续计划:他们本想借摩揭陀湿地的陷阱消灭唐军,再用佛骨真身引诱长安派兵来援,届时在殑伽河北岸设下埋伏,将唐军一网打尽。

“好狠毒的计谋!”蒋师仁怒不可遏,陌刀重重劈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落叶纷飞。王玄策却冷静下来,将佛骨真身与《兰亭序》摹本小心收好:“他们的计划虽毒,却没想到我们能破解湿地陷阱,还找回了佛骨。如今我们既知后续埋伏,便可提前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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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望向辟瘴阵方向,八千铁骑正沿着金莲通路有序集结,受伤的大象也已恢复体力,在阵后待命。阳光彻底驱散了瘴气,殑伽河的河面在远处闪着波光,渡河的路径已清晰可见。

“蒋校尉,传令下去!”王玄策握紧腰间横刀,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让吐蕃骑兵在前开路,泥婆罗骑兵殿后,大象居中护送佛骨与伤员,即刻启程渡河北岸!我们不仅要为使团报仇,还要让天竺与吐蕃大论知道,我大唐将士,从不会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蒋师仁高声领命,转身朝着军队方向奔去,传令声在湿地中回荡。王玄策捧着装有佛骨真身的锦盒,缓步走向队伍前方。靴底的金莲轻轻颤动,托着他在腐沼上稳步前行,身后是整齐列队的八千铁骑,前方是奔流不息的殑伽河,以及河对岸等待着的、注定被粉碎的阴谋。复仇的征程,已近在眼前。

第四节 :佛骨净秽

王玄策捧着锦盒站在主泥潭边缘,指尖触到盒内佛骨真身的刹那,便觉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方才从《兰亭序》摹本上窥见的阴谋仍在心头翻涌,他深知这枚佛骨不仅是长安期盼的圣物,更是破解眼前困局、震慑敌人的关键。他深吸一口气,将锦盒缓缓打开,莹白的佛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与主泥潭中墨色的泥水形成鲜明对比。

“王正使,此举是否妥当?”蒋师仁按在陌刀刀柄上,目光紧盯着主泥潭——方才这里还藏着铁箱与无数陷阱,此刻虽平静无波,却仍让人不敢放松警惕。王玄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佛骨本为净秽之物,这摩揭陀湿地藏着太多罪恶,唯有它能镇住此地的戾气。”说罢,他俯身将佛骨轻轻按入主泥潭的中心。

佛骨刚触到泥水,便听得“嗡”的一声闷响,主泥潭的水面突然剧烈震颤,墨色的泥水如沸腾般翻滚起来,气泡从潭底不断涌出,却没有半分浊气散出。紧接着,更诡异的景象出现了——那些涌出的气泡在空中凝聚,竟渐渐化作一道道立体的条文,篆字清晰可见,正是《唐律疏议》中关于“陷杀罪”的记载:“诸故陷人死者,绞;伤人者,流三千里……”

立体条文悬浮在湿地上空,金光闪烁,将周围的泥沼照得透亮。八千铁骑中的唐军士兵见此景象,纷纷挺直脊背——这是大唐的律法,如今竟在这异国湿地显化,既是对逝去使团成员的告慰,也是对敌人罪行的审判。

“好一个《唐律疏议》显威!”蒋师仁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荡,猛地抽出陌刀,刀刃朝着空中的立体条文劈去。刀气呼啸而过,没有击碎条文,反而震得条文微微晃动,一道金光从条文缝隙中射出,直入主泥潭深处。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一件青铜器物从泥潭中跃出,落在王玄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