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裂炽焰禽

蒋师仁闻言,立刻策马冲向城墙下的枯井。那枯井井口的巨石足有千斤重,两名吐蕃骑兵上前,双臂青筋暴起,竟生生将巨石推开一道缝隙。缝隙中立刻渗出浓烈的油味,混杂着血腥气——那是唐使皮肤缝制的油囊破裂后,油脂与血混合的味道。蒋师仁从怀中摸出王玄策递来的铜佛残核,手臂一扬,残核顺着缝隙坠入枯井,“咚”地一声落在油库里。

就在残核落入的瞬间,枯井中突然腾起一道金光,金光冲天而起,与空中的蓝火阵图相接。原本躁动的火鸢突然安静下来,翅翼不再扇动,只是悬在空中,将布阵死角的阵图凝得愈发清晰。远处,那些还在燃烧的天竺火弩手,身上的火焰突然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残骸,而他们腰间的人皮油囊,早已在金光中化为飞灰,只留下一根根金针,在空中打着转,最终落在王玄策的脚边。

小主,

王玄策弯腰捡起金针,指尖抚过针尾的“鸿”字——这些金针,是鸿胪寺密探用生命留下的线索,从卦钱引焰到密令示警,从破鸢阵显形到油库定位,每一步都藏着同袍的心血。他抬头望向正南方向,枯井中的金光还在闪烁,那是佛骨镇住火焰的征兆,文成公主的密令,终究没有落空。

蒋师仁率领五百吐蕃骑兵退回箭楼下,玄甲上沾着油垢与烟尘,却难掩眼中的振奋:“王正使!油库已被佛骨镇住,三刻之期刚到,未伤一兵一卒!”

王玄策点头,将手中的金针与卦钱放在一起,两者相触的瞬间,金针再次自鸣,这次却没有组成字迹,而是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像是在告慰亡灵。城头上的“五天竺火禽注”不再渗出寒雾,被篡改的轨迹刻痕渐渐恢复原色,露出玄奘法师当年的真迹;空中的蓝火阵图缓缓散去,化作点点火星,落在唐军与吐蕃、泥婆罗骑兵的肩上,像是同袍的手,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远处的城墙下,天竺飞火军的布阵死角在浓烟中愈发清晰,火鸢还悬在空中,翅翼垂落的《飞火密册》残页被风吹得飘向恒河方向,像是在将阿罗那顺的罪行,带向远方。王玄策握住腰间的鎏金节杖,杖首的铜龙纹在金光中泛着暖光——他知道,“卦钱引焰”只是这场王城对决的第二幕,接下来,便是踏平曲女城,用阿罗那顺的血,来告慰鸿胪寺密探的英灵,告慰那二十六位长眠在恒河畔的唐使亡魂。

护城河的水已不再沸腾,铠甲残片静静浮在水面上,青铜卦钱落在残片旁,蓝火虽熄,却在钱孔里留下一圈淡淡的火纹,像是一枚永不熄灭的火种,照亮着复仇的道路,也照亮着大唐的旗帜即将升起的方向。蒋师仁握着陌刀,目光坚定地望向王玄策,身后的八千余骑人马早已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破城门,将这座沾满唐使鲜血的王城,彻底踏碎。

第三节 :金针分火

王玄策断足踩着护城河岸边的火线——那是方才佛骨镇焰时溅落的金火余烬,在地上凝成一道暗红色的火痕,踩上去竟不烫手,反而有股暖意顺着靴底蔓延。他左腿缠着的金线突然绷紧,如活蛇般从护膝中窜出,末端细如发丝,直直扎向散落在地的数十根鸿胪寺金针。金线触到金针的瞬间,“嗡”的一声轻响,所有金针竟齐齐离地,被金线串联成一串,在空中盘旋三圈后,猛地射向空中的火鸢群。

金针在空中展开,间距恰好三寸,纵横交错间竟铺成一张无形的阵网,网纹循着《太白阴经》中“引火归源阵”的脉络延伸——那阵图专能引散焰势、反导火攻,当年李靖破突厥火阵时曾用过此阵,只是需以金属为引,今日这金线串金针,恰好成了阵眼的绝佳载体。阵网刚成形,空中盘旋的火鸢便剧烈颤动,翅翼垂落的火焰不再四散,反而顺着金针的方向汇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顺着阵网纹路流动,原本赤红的烈焰渐渐染上金线的光泽,泛出淡淡的鎏金。

“王正使!引火归源阵成了!”蒋师仁勒马在火线外,见此情景双目骤亮。他手中陌刀早已蓄势,此刻猛地策马向前,刀身划破空气,直劈向悬在火鸢群中央的主火鸢——那主火鸢比其余火鸢大出一倍,翅翼上刻着天竺飞火军的图腾,尾羽钉着的铁牌不是“显庆十六年”,而是“永徽二十年”,显然是阿罗那顺仿造大唐形制特制的指挥鸢。

陌刀劈至半途,刀身突然泛起一层冷雾,竟是将城头上“五天竺火禽注”渗出的所有寒雾尽数吸附——那些寒雾本已稀薄,此刻却如潮水般涌向刀身,在玄铁刃面上凝成一层薄冰,冰纹舒展间,竟渐渐显露出一张图纸的轮廓:是长安将作监秘制的“防火橹”图纸!图纸上详细标注着防火橹的榫卯结构、防火油膏的配比,甚至连橹板上的铜钉位置都清晰可见,冰纹勾勒的线条比墨笔绘制的还要精准,显然是寒雾遇玄铁寒气,将藏在石缝中的图纸拓印了出来。

王玄策看得真切,怀中青铜灭火匣内的铜佛残核突然碎裂,化作漫天金粉,如细雪般飘向蒋师仁的陌刀。金粉落在刃面的图纸上,“滋啦”一声轻响,冰纹瞬间融化,图纸却没有消失,反而被金粉裹住,泛出耀眼的金光。就在此时,神异的变化骤然发生:空中顺着金针阵网流动的烈焰,突然脱离阵网,化作一只只金乌——每只金乌翼展三尺,羽毛如熔金般璀璨,尖喙叼着一缕火焰,不再扑向唐军阵列,反而调转方向,朝着曲女城城头的旌旗猛冲过去!

那旌旗是天竺飞火军的指挥旗,旗面绣着三头六臂的湿婆像,此刻正被守军高高举起,指引着火鸢的攻击方向。金乌群扑来的瞬间,旗手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弃旗逃跑,却被金乌的火焰缠上手臂,旌旗“呼”地燃起,湿婆像在烈焰中扭曲,很快化作灰烬。城头上的天竺兵卒见状,顿时乱作一团,原本操控火鸢的绳线纷纷脱手,火鸢失去指引,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翅翼的火焰愈发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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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火鸢!”蒋师仁大喝一声,陌刀再次劈出,这次刀身裹着金粉与寒雾,刀刃刚触到主火鸢的青铜翅翼,便听“咔嚓”一声脆响——翅翼应声断裂,主火鸢失去平衡,直直坠向城头。就在它落地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所有青铜火鸢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四溅,却没有半点灰烬散落,反而从火鸢腹甲中掉出一个个锦盒——锦盒打开的瞬间,金光四射,里面竟是当年阿罗那顺劫走的佛骨真身!

佛骨通体莹白,泛着温润的光泽,外层裹着一层泛黄的绢布,正是《金刚经》的残页——残页边缘早已焦黑,却在火鸢炸裂的热浪中,被金乌残留的火舌轻轻舔过,原本空白的绢布上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隐形密咒!那些密咒是玄奘法师当年亲手所书,用的是西域秘墨,需以佛火催动才能显形,咒文内容是“众生皆苦,放下屠刀”,字迹圆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火光中微微闪烁,像是在对城头上的天竺兵卒发出劝诫。

王玄策断足踉跄着上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佛骨绢布,指尖抚过密咒的字迹——当年使团出使天竺,本是为护送这佛骨回长安,却没想到在曲女城遭遇劫杀,佛骨被夺,如今时隔一年,佛骨竟借着火鸢炸裂的契机,重新回到他手中。绢布上的密咒还在泛光,火舌舔过的痕迹渐渐淡去,密咒却愈发清晰,甚至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投射在曲女城的城墙上,让所有守军都能看清。

“王正使!佛骨真身!”蒋师仁策马来到王玄策身边,看着空中的密咒虚影,眼中满是震撼。他手中的陌刀还在泛着金粉的光泽,刃面的防火橹图纸虽已淡去,却在刀背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恰好是防火橹的核心结构——显然这是文成公主与玄奘法师早有的布局,从灭火匣到卦钱,从金针到佛骨,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只为今日夺回佛骨,破掉阿罗那顺的火鸢阵。

城头上的天竺兵卒看着密咒虚影,又看着唐军手中的佛骨,不少人放下了兵器——他们大多信奉佛教,佛骨与密咒的出现,让他们坚信这是佛祖的警示,阿罗那顺劫夺佛骨、残杀唐使,本就是逆天而行,今日唐军的复仇,是替天行道。原本操控火鸢的天竺巫师,此刻更是面如死灰,他们手中的法杖突然断裂,杖头的宝石滚落,砸在城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中的金乌群渐渐散去,化作金粉落在佛骨上,佛骨愈发莹润,绢布上的《金刚经》残页竟开始自动拼接,虽然还不完整,却能看清“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的字样。王玄策将佛骨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指尖触到绢布上的密咒,突然感到一股清凉顺着指尖蔓延,断足的旧伤竟隐隐作痛,像是在呼应密咒的力量。

“蒋校尉!主火鸢已破,火鸢阵瓦解!”王玄策抬头望向城头,那些炸裂的火鸢碎片还在飘落,每一片碎片上都刻着细小的梵文,竟是阿罗那顺当年逼迫僧侣刻下的诅咒,如今碎片落地,诅咒也随之失效。“传令下去,吐蕃骑攻北门,泥婆罗骑攻南门,我带亲卫直取王宫!”

蒋师仁抱拳应诺,转身举起陌刀,高声喝道:“弟兄们!佛骨归位,天助我也!破城!破城!”他身后的吐蕃骑兵早已按捺不住,藏刀出鞘,朝着北门疾驰而去;泥婆罗骑兵也举起长柄斧,褐色的方阵如潮水般涌向南门,八千余骑人马的呐喊声震彻云霄,盖过了城头天竺兵卒的慌乱呼喊。

王玄策握着鎏金节杖,断足踩着火线,一步步走向城门。金线还在空中串联着金针,引火归源阵的余威未散,将城门口的火焰尽数引向两侧,让出一条通道。他怀中的佛骨微微发烫,绢布上的密咒还在闪烁,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突然,他听到城头上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名天竺兵卒跪倒在地,对着佛骨的方向叩拜,口中念着梵文的忏悔经——显然,佛骨与密咒的神异,已经彻底瓦解了守军的斗志。

蒋师仁的陌刀劈开了北门的铁锁,“哐当”一声,城门缓缓打开,吐蕃骑兵如猛虎下山,冲入城中,与残余的天竺兵卒厮杀起来。南门也传来捷报,泥婆罗骑兵攻破城门,正朝着王宫方向推进。王玄策带着亲卫踏入城中,脚下踩着的是曲女城的青石板,石板上还沾着当年唐使的血迹,如今被火鸢的金火余烬覆盖,竟像是在为亡魂献祭。

空中的金针阵网渐渐散去,金线收回王玄策的护膝中,只留下几根金针插在城门口的石缝中,像是在标记着这场“金针分火”的胜利。佛骨绢布上的《金刚经》残页,被火舌舔出的密咒愈发清晰,甚至在空中凝成一道金光,笼罩着整个曲女城——金光所及之处,所有的火焰都自动熄灭,所有的厮杀都暂时停歇,无论是唐军还是天竺兵卒,都沐浴在这温暖的金光中,感受着佛骨的慈悲与威严。

王玄策抬头望向王宫的方向,那里是阿罗那顺的最后据点,也是他们复仇之路的终点。他怀中的佛骨还在发烫,鎏金节杖在手中微微颤动,断足的金线再次绷紧,像是在期待着最后的决战。蒋师仁策马来到他身边,陌刀上还沾着敌军的血迹,却难掩眼中的振奋:“王正使!王宫就在前方,阿罗那顺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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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点头,指尖抚过怀中的佛骨,绢布上的密咒仿佛化作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惩恶扬善,护道安民。”他深吸一口气,断足迈出火线,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身后是八千余骑复仇的人马,身前是沾满鲜血的王城,怀中是失而复得的佛骨,手中是大唐的节杖,这场因佛骨而起的恩怨,今日终将了结;这场为唐使复仇的对决,今日终将落幕。

城头上的火鸢碎片还在飘落,佛骨真身的金光还在闪烁,《金刚经》的残页在风里轻轻颤动,隐形密咒的字迹映在王玄策的脸上,映在蒋师仁的陌刀上,映在八千余骑人马的盔甲上,也映在曲女城的每一寸土地上——那是正义的光芒,是复仇的火焰,是大唐的威严,更是一场跨越山河、不负同袍的承诺!

第四节 :佛骨焚秽

王玄策指尖托着佛骨真身——绢布裹着的佛骨泛着莹白光泽,《金刚经》残页在掌心微微颤动,隐形密咒的金光还未消散。他抬头望向王宫方向的火海,那是天竺飞火军溃败时引燃的粮道,烈焰冲天,将半边天空染成赤红,热浪顺着风卷来,带着焦糊的气息。突然,他手臂一扬,佛骨如一道白光,直直掷向火海。

佛骨落入火中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空中残余的三百只青铜火鸢——那些未及炸裂的火鸢还在低空盘旋,此刻竟齐齐失控,翅膀僵硬如坠铅,直直朝着火海坠毁。火鸢撞入烈焰的刹那,爆燃的残骸没有四散飞溅,反而在火海中凝聚,一片片青铜残片相互拼接,骨骼般堆叠起来,竟组成了《唐律疏议》中“纵火罪”的立体血字——“诸故纵火焚烧官府廨舍及私家舍宅者,徒三年;赃满五匹,流二千里;伤人者,绞;杀人者,斩”,每个字都有丈余高,笔画由火鸢残骸与焦黑的皮肉组成,血红色的火舌在字缝间跳动,像是在宣读律法的威严。

“王正使!是《唐律》的纵火罪条文!”蒋师仁勒马在火海边缘,陌刀拄地,看着火海中的立体血字,眼中满是震撼。他早年在长安刑部当差时,曾熟读《唐律疏议》,深知“纵火罪”量刑之重,今日这火鸢残骸组成的血字,既是对阿罗那顺焚杀唐使、纵火烧城的控诉,也是对所有乱法者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