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梵咒破心

王玄策点头,伸手将他扶起:“蒋校尉,带吐蕃锐卒三百,泥婆罗骑兵五百,务必在酉时三刻前取回佛骨。记住,用《卫公兵法》的‘破咒阵’开路,火线交织的命门处,便是守军最弱的方位。”他顿了顿,将青铜卦钱递过去,“此钱能引青焰,可破梵咒,你带在身上。”

蒋师仁接过卦钱,郑重地揣进甲胄内侧,起身时陌刀在阳光下闪过寒芒:“末将定不辱命!”他转身跃上马背,对着身后的八百骑兵高声喊道,“吐蕃的弟兄,随我冲!泥婆罗的勇士,列‘破咒阵’!酉时三刻前,取佛骨,焚邪祟!”

三百吐蕃锐卒立即举起长柄斧钺,斧刃上的雄鹰纹在火光中闪烁;五百泥婆罗骑兵列成《卫公兵法》中的锋矢阵,藤牌在前,陌刀在后,跟着蒋师仁的身影,朝着曲女城深处的佛塔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碎青石板上的骨灰,卷起阵阵烟尘,与远处自焚的僧侣殿火光交织在一起,竟有种悲壮的决绝。

王玄策站在祭坛中央,目光追随着蒋师仁的队伍,手中紧紧攥着那卷“五天竺秘法注”。篡改的真言还在渗出解毒香灰,铜佛碎片与香灰相触的地方,已经凝结出细小的金色晶体。他抬头望向空中悬浮的银针密令,心中暗道:公主殿下,去年使团二十八人的血海深仇,今日便靠您的密令,靠这八千余骑弟兄,彻底清算!

祭坛西侧的火墙突然又窜起三尺高,梵火中隐约浮现出天竺大祭司的虚影,虚影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催动更恶毒的咒术。王玄策横刀前指,对着身后留守的七千余骑高声喊道:“守住祭坛!待蒋校尉取回佛骨,便是焚邪之时!谁敢来犯,格杀勿论!”

吐蕃与泥婆罗的骑兵同时举起兵器,喊杀声震彻曲女城。甲胄碰撞的脆响、兵器挥舞的破风声、远处隐约的爆颅声,还有天竺僧侣绝望的诵经声,交织成一曲复仇的战歌。王玄策的断足又开始刺痛,但他丝毫没有挪动脚步——他要在这里,等蒋师仁带着佛骨归来,等酉时三刻的到来,等那焚尽邪祟的火光,照亮这座沾满唐使鲜血的王城。

空中的银针密令还在闪烁,“酉时三刻,佛骨焚邪”八个字在血红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清晰。王玄策知道,这不仅是文成公主的密令,更是去年死去的二十八名弟兄的期盼——今日,他们的冤魂,终将得以安息。

第三节 :银针穿咒

断足踏入火阵的刹那,王玄策靴底的焦痕又深了三分。祭坛中央的火阵已不是梵火的猩红,而是被佛血染透的赤金色,每一寸火焰都在灼烧空气,将周遭的温度抬升至灼人境地。他左腿断足处的金线突然发烫,那些从转经筒中飞出的鸿胪寺银针,竟如被磁石吸引般,顺着金线的轨迹纷纷聚拢——先是三两根银针颤巍巍悬在半空,紧接着数十根、上百根银针齐齐飞来,金线如蛛网般串联起所有银针,在“五天竺秘法注”的经文上方交织成一张银色的巨网。

“《太白阴经》的‘诛心阵’!”王玄策瞳孔骤缩,手中横刀下意识地指向银网。他曾在秘阁翻阅过李筌所着的《太白阴经》,书中记载的“诛心阵”以锐器为引、以气血为媒,专破邪祟咒术,此刻银针组成的阵形,竟与书中图谱分毫不差——银针错落交织,形成十二道锐利的银芒,每道银芒都精准地刺向“五天竺秘法注”经文中被篡改的字句,像是要将那些扭曲的真言从兽皮上剜除。

银芒刺入经文的瞬间,兽皮经注突然剧烈颤动,被篡改的真言渗出黑色的血珠,滴落在祭坛的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王玄策断足的金线越绷越紧,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顺着金线涌入体内,让他浑身气血翻涌——这“诛心阵”需以施阵者的精血为引,他去年受伤未愈的左腿,此刻正被金线牵引着,将残余的血渍渡向银针阵网。

“王正使!主祭台有异动!”蒋师仁的吼声从祭坛东侧传来。他刚率八百骑兵冲破佛塔外围的防线,此刻正提着陌刀疾驰而来,刀身上还沾着天竺守卫的血污。话音未落,陌刀已带着破风的锐响劈向祭坛最高处的主祭台——那是天竺大祭司平日施咒的地方,此刻台面上刻满了扭曲的梵咒,正泛着诡异的黑光。

小主,

刀身劈中主祭台黑石的刹那,异变陡生。那些从“五天竺秘法注”中渗出的解毒香灰,竟如潮水般涌向陌刀,顺着刀身的纹路缓缓攀爬,在刃面凝结成一行行细密的字迹。蒋师仁低头细看,瞳孔猛地一缩——那些字迹竟是长安太医署独有的“破咒散”配方!从雄黄、朱砂到西域带回的安息香,甚至连最关键的“佛指甲”用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与他当年在长安太医院见过的秘方完全一致。

“这香灰……是太医署的药引!”蒋师仁惊呼声未落,祭坛顶端的铜佛碎片突然迸发出金色粉末,如细雨般洒落在陌刀刃面。金粉与“破咒散”配方相触的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祭坛的梵咒突然失控般地扭曲、收缩,最终化作无数只金色的飞蛾——每只飞蛾的翅膀上都印着细小的梵文,却不再是邪异的咒术,反而带着佛火的暖意,扑棱着翅膀,朝着曲女城各处施咒的天竺僧侣飞去。

“嗡——”金蛾群掠过火阵,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些正在诵经的天竺僧侣突然惨叫起来,金蛾精准地扑向他们的七窍——眼、耳、口、鼻,每只金蛾都像是带着破邪的力量,钻进僧侣体内的瞬间,便化作一缕金烟,将他们体内的咒术之力焚烧殆尽。有的僧侣当场倒地抽搐,有的则七窍流血,原本诡异的诵经声,渐渐被绝望的哀嚎取代。

“好!”王玄策忍不住喝出声,断足的金线突然松弛下来,银针阵网却依旧悬浮在空中,继续压制着“五天竺秘法注”的余咒。他抬头望向蒋师仁,正想开口,却见主祭台旁的转经筒突然剧烈晃动,那些用唐军指骨制成的转经筒,此刻竟如被烈火炙烤般炸裂开来!

碎片飞溅中,一道莹白的光芒从转经筒内部飞出——不是预想中的铜片,而是一截三寸多长的佛骨!佛骨通体莹润,泛着淡淡的金光,外面包裹着一张泛黄的贝叶,上面用梵文写满了《心经》。此刻,贝叶正被祭坛的烈焰灼烤着,原本清晰的《心经》文字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隐形的真言——那些真言只有在佛火的映照下才能显现,笔画流畅,带着玄奘法师独有的书写风格,正是当年他西行时,为破解天竺咒术所创的“破邪真言”。

“是佛骨真身!是玄奘法师的破邪真言!”王玄策踉跄着上前,伸手想要触碰佛骨,却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挡住。他看着贝叶上的隐形真言,眼眶突然发热——去年使团遇袭时,他曾在驿馆的密格里见过玄奘法师留下的手札,上面记载着“佛骨藏于指骨筒,真言隐于烈焰中”,当时他还不解其意,此刻才明白,这截佛骨,竟是玄奘法师早已为今日埋下的破咒关键。

蒋师仁提着陌刀护在王玄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金蛾还在不断扑杀残余的施咒僧侣,祭坛的火阵渐渐平息,只剩下佛火的暖光。他看着那截佛骨,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王正使,有了佛骨和破邪真言,再加上‘破咒散’,定能彻底破了这《噬心咒》!”

王玄策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佛骨外的贝叶。贝叶上的隐形真言在烈焰中越来越清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熟悉的《心经》字句,此刻却带着破邪的力量,让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平复,只剩下复仇的坚定。他抬头望向天边,酉时三刻的钟声恰好从曲女城的钟楼传来,浑厚的钟声穿过硝烟,回荡在王城上空。

“酉时三刻到了!”蒋师仁高声喊道,陌刀在手中一转,“王正使,该焚邪了!”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将佛骨高高举起。佛骨与空中的银针阵网相触的瞬间,银针突然发出刺眼的银光,与佛骨的金光交织在一起,朝着“五天竺秘法注”的经注飞去。贝叶上的破邪真言随着佛骨的晃动,化作金色的光带,缠绕在银针之上,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残余的梵咒纷纷消散,那些被咒术控制的唐军心脏,此刻也渐渐停止了跳动,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神色。

“弟兄们,安息吧。”王玄策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想起去年逃出驿馆时,那些弟兄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他们用鲜血写下的“复仇”二字,此刻,终于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蒋师仁站在王玄策身侧,陌刀拄在地上,目光望着曲女城的方向。金蛾已经平息了所有的咒术,天竺僧侣的哀嚎渐渐停止,远处传来吐蕃和泥婆罗骑兵的欢呼——他们已经控制了曲女城的城门,这场为了复仇而起的战斗,终于要迎来胜利的曙光。

佛骨依旧散发着金光,贝叶上的《心经》在烈焰中缓缓燃烧,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天空。王玄策放下佛骨,断足的金线终于不再发烫,他看着身边的蒋师仁,看着身后欢呼的八千余骑人马,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显庆廿四年的孟秋,在曲女城的祭坛上,他们用佛骨、真言和弟兄们的鲜血,破了天竺的邪咒,报了去年的血海深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银针阵网渐渐消散,化作点点银光,融入祭坛的火海中。“五天竺秘法注”的兽皮经注在佛火中烧成灰烬,只剩下那截莹白的佛骨,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见证着这场复仇的终章。

第四节 :佛骨净业

佛骨触到火海的刹那,王玄策掌心传来刺骨的灼痛。祭坛中央的火海已不是赤金佛火,而是被梵咒余孽染成暗紫色的业火,每一寸火焰都在嘶吼,仿佛要将佛骨吞噬。他咬着牙,将莹白的佛骨狠狠按入火海中,断足处的金线突然绷直,如弓弦般震颤——三百道被压制的梵咒同时失控,从祭坛各处的火缝中窜出,在空中扭曲成狰狞的咒链,朝着王玄策的方向反噬而来。

“王正使小心!”蒋师仁的陌刀刚劈碎一道扑来的咒链,目光便被空中的异象惊得凝固。那些燃烧的梵咒字句,竟在反噬的力量中挣脱束缚,纷纷转向空中,以火为笔、以血为墨,组成一卷立体的血色判书——判书的字迹铁画银钩,赫然是《唐律疏议》中“巫蛊罪”的条文!从“造畜蛊毒,及教令者,绞”到“里正知而不纠者,徒三年”,每一条都如利刃般悬在空中,血色的墨迹顺着判书边缘滴落,砸在祭坛的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血花。

“这是……大唐的律判!”王玄策心中巨震,佛骨在火海中突然发烫,竟将暗紫色的业火一点点染成金色。他想起去年使团遇袭前,鸿胪寺少卿曾叮嘱过,《唐律疏议》中的“巫蛊罪”专为惩治邪术而立,今日梵咒反噬,竟引动律条显化,想来是文成公主早有布置,以大唐律法为盾,压制天竺邪咒。

梵咒组成的咒链还在不断袭来,蒋师仁的陌刀舞得如银花般,刀气纵横间,将一道道咒链劈成星火。他突然发现,空中的血色判书似乎在指引着什么,判书“绞刑”二字的笔画,正隐隐指向主祭台下方的地面。“王正使!判书有指引!”蒋师仁大喝一声,陌刀调转方向,带着破风的锐响,狠狠劈向主祭台的黑石地面。

“轰——”刀气入地三寸,黑石轰然碎裂,一道青光从地底窜出。蒋师仁俯身细看,只见碎裂的石缝中,躺着一只青铜净瓶——净瓶通体刻着缠枝莲纹,瓶底用篆文刻着“贞观四十二年”的铭文,此刻正有晶莹的甘露从瓶口溢出,滴落在地,瞬间将周围的业火浇灭。他心中一动,这净瓶正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归来时,随佛骨一同带回的法器,后来佛骨被劫,净瓶也下落不明,没想到竟藏在主祭台之下!

“是玄奘法师的青铜净瓶!”蒋师仁伸手将净瓶取出,甘露沾在指尖,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他刚要将净瓶递给王玄策,祭坛顶端的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炸裂,金色的佛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整个祭坛的业火彻底染成赤金。佛血与甘露相触的瞬间,空中的血色判书突然光芒大涨,三百道梵咒的余孽被金火焚烧殆尽,最终在火海中凝出一行金色的大字——正是文成公主的终极判词:“以正诛妄,以佛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