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师仁解决完象奴,提着一根缴获的腿骨鞭走了过来,鞭骨上的银针仍在微微颤动:“王正使,象奴已全部斩杀,腿骨鞭缴获了十三根,每根都藏着密探的银针。方才银针还提醒咱们,阿罗那顺的驯兽师首领藏在高台后面,手里有能操控兽群的‘兽魂鼓’!”
王玄策接过腿骨鞭,指尖抚过冰冷的骨节,心中一阵刺痛——这根腿骨的主人,或许就是去年使团中那个爱笑的护卫,或许是鸿胪寺里那个擅长画画的密探。他将腿骨鞭轻轻放在地上,对着甲片碎片和腿骨深深行了一礼:“兄弟们,再等等,寅时三刻一到,咱们就为你们报仇雪恨!”
他抬头望向高台,此刻距离寅时三刻还有一刻钟。远处的高台上,阿罗那顺的王旗仍在飘扬,隐约能看到有人在搬运一面巨大的兽皮鼓——想必就是蒋师仁所说的“兽魂鼓”。王玄策握紧青铜驯兽哨和铜佛残核,眼中燃起坚定的光芒:“蒋校尉,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准备!寅时三刻,咱们先用佛骨镇住兽群,再冲上台去,斩了阿罗那顺,踏平这曲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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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重重点头,陌刀拄地,声音响彻整个斗兽场:“兄弟们听令!寅时三刻,随王正使冲阵!为廿八位使团兄弟报仇!为密探兄弟报仇!踏平曲女城!”
八千余骑人马齐齐应和,声浪震得斗兽场的檐角铜铃乱响。空中的御兽阵仍在闪烁,地上的兽群静静伏着,藏在腿骨鞭中的银针泛着微光,仿佛在与唐军一同等待着寅时三刻的到来——那将是复仇的时刻,是佛骨镇兽的时刻,更是王城对决的关键一刻。王玄策看着身边的将士,看着地上的甲片与腿骨,心中默念:“公主的密令,密探的警示,兄弟们的血海深仇,今日,咱们一并了断!”
第三节 :银针破笼
王玄策断足猛地踏入伏跪的兽群,靴底碾过血泥时,缠在断处的金线突然挣脱布帛,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那些嵌在腿骨鞭、藏在甲片缝、散落在兽毛间的鸿胪寺银针,竟齐齐被金线吸附,在空中连成一片银光闪闪的网。金线牵引着银针,在斗兽场的沙地上迅速铺展开来,组成一幅繁复的阵图,正是《太白阴经》中记载的“百兽朝佛阵”!阵眼处的银针聚成一尊微型佛影,四周银针则化作虎、象、狮等兽形,银辉流转间,竟与空中未散的“御兽阵”光痕交相辉映。
“王正使!这阵……竟能引动天地之气!”蒋师仁的陌刀刚抵住一头试图起身的白象,见此情景不禁失声惊呼。他分明看到,阵图中的银针每颤动一次,周围的兽群便低伏一分,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淡了几分,唯有阵眼佛影泛着温润的光,似在安抚躁动的兽魂。
王玄策指尖掐着阵诀,断足的金线仍在牵引银针调整阵形,额角渗出细汗:“《太白阴经》载此阵‘以针为引,以兽为仪,佛影现则百兽服’,今日总算见识到了!蒋校尉,速带三百锐卒守住阵边,莫让天竺残兵破坏阵眼!”
蒋师仁立刻应诺,陌刀一挥,三百泥婆罗勇士提着长矛围拢过来,长矛尖端对着阵图外围,但凡有试图靠近的天竺兵卒,不等他们踏入阵圈,便被长矛刺穿咽喉。此时西侧传来一阵急促的鼓点,高台后的兽魂鼓再次响起,伏跪的兽群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阵图中的银针也随之剧烈震颤,银辉忽明忽暗。
“是阿罗那顺的驯兽师首领在鼓噪!”王玄策眼神一凛,握紧腰间横刀,“蒋校尉,你去劈了那主兽栏!主栏一破,兽魂鼓的力道便会大减!”
蒋师仁应声策马,陌刀在手中一转,刀身带着破风锐响,直直冲向斗兽场北侧的主兽栏。那主兽栏比其余铁笼高出两丈,玄铁栏上嵌着三枚青铜兽符,符面刻着狰狞的兽首,显然是整个兽栏阵的核心。陌刀重重劈在玄铁栏上,“当”的一声巨响,刀身竟未劈断铁栏,反而被栏上渗出的淡青色香粉层层包裹——那些之前从玄奘驯兽注石柱中散出的解毒香粉,像是找到了归宿,尽数吸附在刀身上,在刃面凝成一层薄薄的粉霜。
粉霜渐渐汇聚,竟在刀身显露出细微的纹路,仔细看去,竟是长安将作监秘制的“破甲锥”图纸!图纸上不仅标注着破甲锥的寸尺、刃口角度,还刻着“以金为锋,以铁为身,破甲如裂帛”的字样,笔画间泛着香粉的青辉,仿佛是将作监匠人亲手绘制而成。
“这……这是长安的破甲锥图纸!”蒋师仁又惊又喜,他曾在长安见过此等兵器,当年唐军平定西突厥,便是靠破甲锥攻破敌军的重甲阵,没想到今日竟在陌刀上得见。他正欲细看,怀中的铜佛残核突然滚落,撞上刀身的香粉图纸——残核中的金粉瞬间渗出,裹住图纸的每一道纹路,金辉与青辉交织的瞬间,斗兽场突然刮起一阵狂风!
狂风卷着金粉香雾,扑向场内三百座残破的铁笼。那些原本崩裂的玄铁栏、散落的青铜兽符,在金粉的包裹下竟开始重组,铁栏化作金色的狮身,兽符凝成狮首,残破的笼门变成狮爪——短短数息之间,三百座铁笼竟尽数化作栩栩如生的金狮!金狮眼中泛着佛影的柔光,却在落地的瞬间猛地转身,四爪踏着“百兽朝佛阵”的边缘,齐齐扑向兽栏后的驯兽者!
“吼——”金狮的咆哮震得看台碎石簌簌掉落,驯兽者们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骨哨、皮鞭掉落在地,转身便要逃跑。可金狮的速度比风还快,狮爪一探,便将驯兽者的咽喉死死按住,锋利的狮齿刺破脖颈,鲜血喷溅在“百兽朝佛阵”的银针上,竟让阵图的银辉更盛。高台后的兽魂鼓突然断了声,想必是驯兽师首领见此情景,吓得连鼓槌都握不住了。
“好!好一个金狮反戈!”王玄策见状,忍不住高声喝彩。断足的金线再次牵引银针,“百兽朝佛阵”的佛影突然暴涨,银辉直射天际,将整个斗兽场照得如同白昼。阵图中的兽形银针开始旋转,与金狮的动作同步,似在指挥它们清剿残余的驯兽者——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驯兽者,此刻在金狮面前如同蝼蚁,要么被狮爪撕碎,要么跪地求饶,却仍逃不过被金狮咬断喉咙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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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提着陌刀走了回来,刀身的香粉图纸已随金粉散去,只留下一层淡淡的金痕。他看向王玄策,语气中满是惊叹:“王正使,方才金狮扑杀时,末将竟看到每头金狮的狮首上,都映着文成公主的徽记!想必是佛核金粉引动了公主的秘力!”
王玄策点头,目光落在主兽栏的位置——那座化作金狮的主栏,此刻正用狮爪刨着地面,沙地上被刨出一道深沟。他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金狮刨挖的地方,沙地突然塌陷,露出一个丈许深的地穴。地穴中并非预想中的地基砖石,而是一尊被锦缎包裹的佛骨!锦缎早已褪色,却仍能辨认出是大唐皇家御用的明黄色,佛骨真身被层层叠叠的经卷包裹,最外层的《金刚经》残页上,沾着早已发黑的兽涎,此刻在“百兽朝佛阵”的银辉照射下,兽涎竟渐渐化开,露出残页上用隐形墨写的偈语——“佛骨现,兽魂散;王城破,仇怨了”!
“佛骨真身!竟是当年被阿罗那顺劫走的佛骨!”王玄策俯身拾起残页,指尖抚过偈语,激动得声音发颤。他想起去年出使天竺时,曾听闻阿罗那顺派兵劫掠了天竺东北部的佛寺,夺走了释迦牟尼佛的指骨真身,没想到竟藏在斗兽场的地穴中,还用《金刚经》残页包裹,妄图用兽涎掩盖偈语!
蒋师仁也凑了过来,看着地穴中的佛骨,眼中泛起泪光:“难怪公主密令‘佛骨镇兽’,原来这佛骨真身才是关键!有了它,别说兽群,便是阿罗那顺的大军,也能破了!”
此时阵图中的银针突然剧烈颤动,金狮们齐齐转身,狮首朝向地穴中的佛骨,缓缓伏跪下来,像是在朝拜圣物。伏在地上的兽群也纷纷起身,跟着金狮朝向佛骨低伏,连之前狂躁的猛虎、白象,此刻都温顺得如同家养的牲畜。斗兽场中再也听不到嘶吼与惨叫,唯有银针颤动的轻响,以及佛骨散发出的温润光晕。
“王正使,寅时三刻到了!”一名吐蕃骑兵高声提醒,手中的沙漏已漏尽最后一粒沙。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将《金刚经》残页揣入怀中,转身看向八千余骑人马。将士们此刻都围拢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看着地穴中的佛骨,眼中满是期待与战意。他握紧横刀,声音响彻整个斗兽场:“兄弟们!佛骨真身已现,公主秘令已应!当年阿罗那顺劫佛骨、杀使团、害密探,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杀!杀!杀!”八千余骑人马齐声呐喊,吐蕃骑兵的弯刀出鞘,泥婆罗勇士的长矛高举,声浪震得斗兽场的铜铃嗡嗡作响,连远处高台上的王旗都在风中颤抖。
蒋师仁提着陌刀,走到王玄策身边,语气坚定:“王正使,末将愿为先锋,率一千锐卒直取高台,斩下阿罗那顺的狗头,祭奠廿八位兄弟和密探的英灵!”
王玄策点头,目光扫过阵图中的银针、伏跪的金狮与兽群,以及地穴中的佛骨:“好!蒋校尉为先锋,吐蕃骑左翼包抄,泥婆罗勇士右翼策应,我率中军护住佛骨,随先锋之后冲阵!今日,咱们便用佛骨镇兽魂,用刀锋报血仇,踏平这曲女城,让阿罗那顺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地穴中的佛骨突然泛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顺着“百兽朝佛阵”的银针蔓延,将整个斗兽场笼罩其中。金狮们率先起身,朝着高台的方向咆哮,兽群紧随其后,八千余骑人马排成整齐的阵形,跟着金狮与兽群,朝着斗兽场中央的高台冲去。马蹄声、兽蹄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地面微微震颤——王城对决的决战,终于在佛骨真身现世的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帷幕。
王玄策断足踩着金线,跟在阵中,看着前方蒋师仁挺拔的背影,看着身边温顺的兽群,看着空中飘扬的唐军旗帜,心中默念:“公主的秘辛,密探的牺牲,兄弟们的血海深仇,今日,我王玄策定要一一了结!阿罗那顺,你的末日到了!”
第四节 :佛骨降魔
王玄策弯腰将佛骨真身稳稳按入沙场,指腹抵住温润的骨身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佛骨接触沙地的瞬间,三百头曾狂躁不安的猛兽齐齐屈膝跪伏,前肢伏地,头颅低垂,连呼吸都变得轻缓。兽群扬起的尘暴在半空汇聚,竟凝成一道丈高的立体血判,判词笔画由血雾与沙尘交织而成,正是《唐律疏议》中“虐俘罪”的条文:“诸虐害降俘者,斩;以降俘饲兽者,族诛!”血红色的字迹在尘暴中震颤,每一笔都似在控诉阿罗那顺当年虐杀唐使、以人饲兽的滔天罪行。
“这血判……是天地都在为兄弟们鸣冤!”蒋师仁的陌刀拄在地上,刀身映着血判的红光,他看着那字字泣血的判词,眼眶泛红。去年使团遇害时,那些兄弟定是在这斗兽场中,承受了被猛兽撕咬的痛苦,而今日,尘暴凝成的血判,终于将这份冤屈昭告天地。
王玄策直起身,断足的金线仍与“百兽朝佛阵”的银针相连,佛骨在沙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唐律疏议》乃我大唐律法根基,阿罗那顺既敢违背天条,便该受此血判谴责!蒋校尉,你用陌刀劈开这血判,引律法正气荡清场内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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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应声抬手,陌刀在手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刀气如白虹贯日,直直劈向空中的血判。“轰”的一声巨响,血判被刀气劈散,尘雾与血雾四溅,却在落地前突然凝滞——无数细碎的青铜碎片从雾中坠落,渐渐拼凑成一枚巴掌大的兽铃!铃身刻着缠枝莲纹,铃舌上阴刻的“贞观四十五年”铭文仍清晰可辨,此刻被刀气震得微微颤动,迸发清越如泉的铃声,似在呼应佛骨的金光。
“是当年随佛骨被劫的青铜兽铃!”王玄策快步上前,拾起兽铃,指尖摩挲着铭文,“贞观年间,玄奘法师归国时,曾将此铃赠予天竺佛寺,护佑佛骨安宁,没想到竟被阿罗那顺一同劫走!”
话音未落,他怀中的铜佛最后一块残片突然飞出,在空中炸裂开来。金粉与佛血四溅,如细雨般洒落在跪伏的兽群身上——原本毛色杂乱的猛虎、白象,被佛血染过之后,周身竟泛起一层金芒,兽瞳中的戾气彻底消散,只剩下温顺与敬畏。佛血在空中渐渐汇聚,凝成一行金色判词,正是文成公主的终极密令:“以正诛暴,以佛降魔!”
判词悬在斗兽场上空,金光穿透烟尘,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吐蕃骑兵与泥婆罗勇士纷纷下马,对着金色判词深深行礼——这判词不仅是对阿罗那顺的审判,更是对他们复仇之举的认可,是大唐正义的彰显。跪伏的兽群也跟着轻轻呜咽,似在附和判词的意旨,金狮们则起身踱步,将场内残余的天竺兵卒围拢起来,却并未伤人,只是用狮爪按住他们的肩膀,逼他们跪地臣服。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名穿着黑色皮甲的天竺人推开身边的兵卒,踉跄着走到佛骨前,“噗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沙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阿罗那顺麾下的兽监——平日里掌管所有驯兽者、最是残忍嗜杀的头目,此刻却满脸泪痕,双手颤抖着撕开自己的皮甲内衬。
内衬中藏着一张泛黄的麻纸,纸上用鲜血写满了字迹,竟是用《周礼·夏官》残页写就的认罪血书!血书字迹潦草,却字字清晰:“某乃天竺兽监,从阿罗那顺十载,亲见其劫佛骨、杀唐使、以人饲兽……廿八唐使遇害那日,某亲手将其推入兽笼,夜夜被冤魂缠扰……今佛骨现,判词出,某知罪孽深重,愿以死谢罪,求大唐将士恕其余驯兽者稚子,他们皆为胁迫,非自愿为恶……”
兽监一边念着血书,一边不断磕头,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沙地上渗开一圈血渍。围拢的天竺兵卒见状,也纷纷跪地,有的痛哭流涕,有的低声忏悔——他们中大多是被阿罗那顺强征入伍的平民,或是被迫为驯兽者效力的匠人,早已对阿罗那顺的残暴心怀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
蒋师仁握紧陌刀,看向王玄策,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王正使,这兽监……”
王玄策抬手阻止了他,目光落在兽监手中的血书上——《周礼·夏官》乃中原古籍,记载着军政、军赋之法,没想到这天竺兽监竟能读懂,还用来写认罪血书。他走到兽监面前,弯腰扶起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你既知认罪,便该明白,大唐律法虽严,却也容得下真心悔过之人。你亲见阿罗那顺罪行,又愿为稚子求恕,今日便饶你不死,但需引我军找到驯兽者稚子的安置之地,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