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染血玉玺

“你竟早有悔意?”王玄策盯着鸠摩罗,声音冷冽。他想起此前银针刻出的笔迹漏洞,正是鸠摩罗的手笔,此刻见他献上血书,倒有些意外——天竺贵族多为阿罗那顺亲信,竟有人敢在此时倒戈认罪。

鸠摩罗伏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王正使……去年屠杀唐使时,老夫便知此獠必遭天谴!”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阿罗那顺为夺王位,不仅杀前王全家,更胁迫老夫篡改文书,用唐军皮肤硝制金册,此等恶行……老夫夜夜被冤魂纠缠,这《史记》残页是老夫早年出使长安时所得,今日献出血书,只求能赎一丝罪孽,求大唐将士饶过中天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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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听得怒极,陌刀往地上一拄,震得地砖裂开细纹:“你早知罪行,为何今日才认罪?我大唐廿八弟兄的命,岂是你一句悔意就能抵消的!”他想起使团录事陈谦临死前的惨状,想起护卫张二郎塞给他的佩刀,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吞噬——若不是鸠摩罗伪造伪诏,阿罗那顺未必能坐稳王位,使团也未必会遭此劫难。

王玄策抬手按住蒋师仁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走到鸠摩罗面前,目光落在《史记》残页的血书上:“你的认罪血书,本使收下了。但你与阿罗那顺的罪行,需由大唐律法与中天竺百姓共同审判,而非你一句‘赎罪’就能了结。”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阿罗那顺此刻藏在何处?《伪诏集》的正本还有多少?”

鸠摩罗连忙磕头:“王正使饶命!阿罗那顺藏在后宫密道,通往城外的佛寺!《伪诏集》正本只有一册,藏在他随身的锦袋里,还有……还有他早年勾结大食的密信,也在密道的暗格里!”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钥匙,“这是密道的钥匙,老夫愿带诸位前去擒他!”

王玄策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钥匙上的血迹,心中冷笑——这鸠摩罗显然是见败局已定,才选择弃暗投明,妄图用阿罗那顺的下落换取生机。但无论如何,他的认罪血书与密道钥匙,都是扳倒阿罗那顺的重要证据,更是告慰廿八弟兄冤魂的关键。

“蒋校尉,你带五十骑随鸠摩罗去密道擒贼,务必夺回《伪诏集》与密信!”王玄策转身吩咐,目光扫过殿内的佛骨、青铜鼎与空中的血判,“我在此坐镇,守住佛骨与判词,若有异动,以信号为令!”

蒋师仁躬身领命,一把揪起鸠摩罗,陌刀架在他颈间:“若敢耍花招,我先斩了你!”鸠摩罗连连点头,颤巍巍地领着蒋师仁与骑兵往后宫方向走去。殿门处,吐蕃将领论赞婆快步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僧兵的血渍:“王正使,天竺贵族已尽数被围,无人敢反抗,要不要将他们押至殿内,让他们亲眼见证阿罗那顺伏法?”

“准!”王玄策声音洪亮,“将他们带进来,让他们看看佛骨正位,看看律法血判,看看鸠摩罗的认罪血书!我要让他们知道,冒犯大唐的代价,是亡国灭种!”

论赞婆领命而去,殿内只剩下王玄策与佛骨、青铜鼎。他走到印池边,看着佛骨在光晕中静静躺着,鼎腹的铭文仍在迸发雷音,空中的血判“以正诛逆,以佛镇国”八个字,正泛着鎏金光芒。地底伸出的使节手掌,似乎也放松了些,掌纹中的青铜卦钱不再震颤,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复仇时刻。

王玄策伸手抚摸青铜鼎上的“贞观四十六年”铭文,指尖传来阵阵暖意。他想起太宗皇帝当年的雄才大略,想起文成公主远嫁吐蕃的牺牲,想起廿八弟兄临死前的期盼,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信念——今日,不仅要擒获阿罗那顺,还要将佛骨与青铜鼎带回长安,让高宗皇帝知道,大唐的旗帜,无论插在何处,都能震慑四方;大唐的使节,无论面对何等绝境,都能守住尊严与正义!

远处传来马蹄声与兵器碰撞声,蒋师仁率领的骑兵已进入后宫密道。王玄策抬头望向殿外,晨光正透过破窗照进来,将空中的血判染成金色。他握紧腰间横刀,目光坚定——这场为王权正名、为忠魂复仇的战斗,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结局!

第五节 :金龙衔冠

殿内所有金光骤然收束,佛骨的莹白、青铜鼎的雷金、血判的鎏金尽数汇聚于殿顶,在破碎的水晶灯残骸间凝成一道威严虚影——竟是太宗皇帝的仪容!玄色龙袍上十二章纹清晰可见,腰间玉带悬着双鱼符,他目光如炬,俯视殿内众生,右手轻抬,此前文成公主埋设的青铜镇印兽突然从玉玺印钮中跃出,化作三百道金线如箭般射向殿外,精准贯穿正欲从密道逃窜的伪王阿罗那顺的咽喉。金线入喉的刹那,阿罗那顺的惨叫戛然而止,却见他身形一晃竟化作虚影——竟是天竺谋士用邪术造的替身,真身在密道岔口早已逃远。

“王正使!是替身!”蒋师仁陌刀直指密道方向,玄甲上的血渍因急促呼吸而起伏,他望着地上消散的替身残烟,眼中满是懊恼。方才随鸠摩罗入密道时,便觉岔路阴风阵阵,却被谋士假意引路拖延了时辰,竟让阿罗那顺本尊逃脱,只擒住了替他断后的谋士婆罗密多——那谋士此刻被吐蕃兵卒按在殿柱旁,紫袍染血,发髻散乱,却仍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吐露阿罗那顺的去向。

王玄策断足重重踏上金线,左腿缠着的金线与殿顶垂下的三百道金线瞬间相连,他抬手将青铜鼎上的“贞观四十六年”鼎文、鸠摩罗的认罪血书尽数托起,指尖血意渗入文书,竟牵引着两道物件往云端飞去。鼎文的雷音与血书的血光交织,在太宗虚影旁凝成《大唐西域记》终章的预言字句:“伪玺既破,唐印永昌”——字迹如玄奘亲书,笔锋间带着西行归来的苍劲,每一笔都似在宣告大唐王印的永恒昌盛,预言下方,廿八颗淡红色光点微微闪烁,正是使团弟兄的忠魂在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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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阿罗那顺逃脱,此等预言,已是天下定论!”王玄策声音洪亮,断足踩着金线缓缓起身,太宗虚影似有感应,右手再次轻挥,三百道金线突然泛起银光,将殿内所有僭越之气——伪玺的邪祟、替身的虚妄、谋士的顽抗尽数吸附。蒋师仁见状,陌刀横握,刀身瞬间吸收所有僭气,原本雪亮的刀刃染上一层暗金色,他猛地转身劈向宫门,刀风裹挟着梵音响起,刀身竟浮现出玄奘亲译的《心经》经文:“究竟涅盘”——四字梵文如活物般流转,将宫门外试图反扑的天竺残兵震得气血翻涌,手中兵器纷纷落地,无人再敢上前。

“婆罗密多!你主子已逃,还不招供!”蒋师仁刀指被擒的谋士,眼中怒火熊熊。那谋士抬起头,嘴角溢出血丝,却冷笑一声:“唐使休要狂妄!我主已往北天竺求援,不出三日,十万大军便会踏平曲女城,届时定将尔等挫骨扬灰!”话音未落,吐蕃兵卒猛地按捺住他的肩,将他的脸按向地面,额头磕在使节手掌的血洼中,血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发髻。

王玄策缓步走到谋士面前,指尖挑起他的发髻,目光落在他颈间的铜铃上——那铜铃与此前指骨筒上的铃铛同款,显然是阿罗那顺亲信的标识。“北天竺?”他冷笑一声,抬手将云端的预言字句往下一压,“纵使十万大军来援,也挡不住‘唐印永昌’的天命!你且看看殿顶——太宗皇帝在此,佛骨在此,廿八忠魂在此,你觉得,阿罗那顺还能逃多久?”

谋士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殿顶,太宗虚影的龙袍在金光中猎猎作响,预言字句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原本顽抗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惧意。就在此时,殿内铜佛的最后一点残片突然炸裂,金粉如细雨般洒落,尽数落在血玺之上,竟烙出八个鎏金大字:“王气归唐,四海臣服”——字迹深入玺身,与原本的龙纹融为一体,血玺彻底褪去血色,化作莹白玉玺,玺印“显庆廿八年”的字迹在金粉映衬下,愈发庄重威严。

“这……这是真的王气归唐……”谋士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他想起阿罗那顺伪造玺印时,曾请高僧占卜,高僧言“唐气盛,伪印难存”,当时阿罗那顺不信,将高僧斩首,如今亲眼所见金粉烙字,才知天命难违。

殿外突然传来金锣轰鸣,众人循声望去,碎裂的吐蕃王冠旁——那是此前金龙逆鳞刮碎的天竺伪冠,竟突然升起三百面金锣,每面锣身都清晰刻着“鸿胪寺”三字。金锣在空中悬浮,锣锤自鸣,发出“咚咚”巨响,声音传遍整个曲女城,城外吐蕃与泥婆罗的骑兵听到锣声,纷纷高声呼喝“大唐万胜”,声浪震得殿宇微微颤抖。

“鸿胪寺的金锣!”蒋师仁眼中一亮,他曾在长安鸿胪寺见过此等金锣,是朝廷用于宣告重大政令的礼器,当年李靖平定高昌时,便是以三百面金锣宣告胜利。此刻金锣自鸣,显然是大唐的威严,正借着这锣声,向五天竺宣告伪玺已破,王气归唐。

王玄策抬手按住血玺,金锣的轰鸣愈发响亮,殿顶的太宗虚影缓缓抬手,将一道金光注入他的体内。他只觉浑身充满力量,断足的疼痛竟减轻了许多,左腿的金线与三百道金线相连,似在传递太宗的意志。“蒋校尉,将婆罗密多押下去,严加审讯,务必问出阿罗那顺的具体逃向!”他转身吩咐,目光扫过殿内的青铜鼎、佛骨与金锣,“再传令下去,吐蕃铁骑守住北城门,防止阿罗那顺逃往北天竺;泥婆罗兵卒搜遍曲女城,凡藏有伪诏、金册者,一律拿下!”

蒋师仁躬身领命,示意吐蕃兵卒将谋士押走。谋士被押起身时,目光再次望向殿顶的太宗虚影,突然跪地磕头:“老夫愿招!阿罗那顺带着《伪诏集》正本,往西北方向逃了,要去投奔大食使者!他还说……还说若逃不掉,就烧毁《伪诏集》,让大唐无凭无据!”

“大食使者?”王玄策眼神一凛,“传令下去,派一百骑快马,往西北方向追击,务必在阿罗那顺与大食使者汇合前,截住他!”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追击的弟兄,《伪诏集》绝不能毁,阿罗那顺也绝不能让他落入大食手中——他是杀害大唐使节的元凶,必须由大唐来审判!”

骑兵领命而去,殿内金锣的轰鸣仍在继续。王玄策走到御案旁,将《兰亭序》摹本与佛骨小心收好,又拿起鸠摩罗的认罪血书——血书的《史记》残页上,“天下共主,唯德者居之”的字迹,此刻在金光中愈发清晰。他想起高宗皇帝的嘱托,想起廿八弟兄的冤魂,想起文成公主的密令,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豪情。

纵使阿罗那顺暂时逃脱,纵使北天竺可能有大军来援,但此刻佛骨正位,血玺归真,金锣宣告,天下皆知“王气归唐”。这场为忠魂复仇、为大唐正名的战斗,虽未擒获元凶,却已赢得了最关键的胜利——伪印已破,王威已立,五天竺再无人敢轻视大唐使节,再无人敢伪造唐廷诏命。

殿顶的太宗虚影缓缓消散,三百道金线收回血玺印钮,金锣渐渐落在殿内两侧,锣身的“鸿胪寺”三字仍在泛光。王玄策望着莹白玉玺上“王气归唐,四海臣服”的鎏金大字,又看了看殿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握紧了腰间横刀——阿罗那顺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伪诏集》还在,这场战斗就不算结束。

蒋师仁处理完谋士审讯,回到殿内,见王玄策正凝视血玺,便上前道:“王正使,追击的骑兵已出发,城外弟兄们都在等着您下令,是否要趁胜拿下北天竺边境的关卡?”

王玄策摇头,目光坚定:“先守住曲女城,审清婆罗密多,找到阿罗那顺的踪迹。”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等擒了阿罗那顺,带着所有证据回长安,咱们再陪廿八弟兄,看看家乡的桃花。”

蒋师仁重重点头,玄甲上的血渍在晨光中泛着微光。殿外,金锣的余音仍在回荡,吐蕃与泥婆罗的士兵们正忙着收缴兵器、安抚百姓,曲女城的硝烟渐渐散去,唯有“大唐万胜”的呼喝声,在五天竺的上空,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