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亮的很晚，黑暗中其实不太能看得清东西，姜星时也这么看了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星时没有看时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姜星时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是“妈妈”两个字。

在叫醒颜又还是接这个电话之间，姜星时少见地犹豫了几秒钟。

颜又关掉了电话声音，显然是不想被人打扰，但肯定也不希望母亲担心。

姜星时移开攀附着自己的颜又同学，没有穿鞋，不想发出太大响声，出门后接起电话，温和地说：“阿姨，你好。我是颜又的同学。”

颜秀文那边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姜星时同学吗？”

姜星时说：“是的。”

颜秀文的语调显得很高兴：“宝宝和我提过你，他说和你关系很好，说班长帮了他很多。”

姜星时笑了笑，没有做太多的推辞，只是说：“颜又可能有点累，还在睡。”

颜秀文说：“麻烦你照顾他了，下次一定请班长来家里做客。”

又讲了与颜又有关的、微不足道的缺点和无数有点，说颜又有点娇气，但也是因为身体不太好，性格非常善良可爱，对朋友最有义气。

颜秀文是很和蔼，很爱孩子的母亲，颜又足够幸运，遇到这样的母亲。

姜星时觉得很好。

回去的时候，颜又竟然还在睡。

姜星时犹豫了三十秒，没有忍住，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豌豆公主睡着时的照片。

很昏暗，隐约能看得到轮廓，脸很小，下巴尖尖的，非常漂亮。

挂掉电话后，颜秀文也没多想。

就是觉得姜星时可能真的很好，颜又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和他成为好朋友，能睡在同一间房。

又有点欣慰，觉得颜又小朋友也长大了，却没想到，一下子长得太过头。

不知道睡了多久，颜又照例醒的很迟。

睁眼的时候，颜又的身前堆着被子，姜星时就坐在床的另一边，开着手机，膝盖上垫着纸，笔尖在稿纸上发出很轻的摩擦声。

作为全校第一，姜星时学习得真的很努力，颜又甚至做不到他的一半。

姜星时低下头，说：“醒了？”

颜又点了下头。

姜星时便放下那些，看得更认真：“眼睛有点肿。”

颜又磨了磨牙：“昨天没睡好。”

其实是哭得太多。

但颜又绝不会承认这么丢脸的事，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

自己竟然哭了那么久，竟然哭得那么伤心。

……痛是真的，难过是真的，尴尬也是真的。

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姜星时。

颜又想着想着，用被子蒙住脸，装死算了。下午两点，秋游结束，在此之前，老张请别的班主任为全班拍了纪念照片。

照片上每个人都很开心。

姜星时本来站在最中间，他是很受欢迎的班长，为班级付出很多，成绩全校第一，在那个位置理所应当。

最后还是和颜又站在第三排的边缘。

颜又的眼睛还未完全消肿，所以把帽檐压得很低，防止被人发现哭泣过的痕迹。旁边的同学太过兴奋，吵吵闹闹间，不小心掀翻颜又的帽子。

颜又：“……”

想要捡帽子，却离得很远，被迫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中的颜又心烦意乱。

姜星时适时地勾住颜又的无名指，轻声说：“没有很肿，只是有点红，还是很好看的颜又同学。”

颜又的过敏反应减轻很多，心跳轻微加快，但不至于过速，脸和眼角都有一些微红。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虽然没有参与太多活动，但此时此刻，在周围同学的欢呼声中，在感觉到身边的人站着的是姜星时时，颜又从厌恶的集体活动中获得积极的体验，近乎快乐的情绪。

不太专业的隔壁班班主任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照片上每个人都是开心的。

昨夜打牌赢遍全场，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打扫卫生的风纪委员陆怡同学；和某位后进生交谈后发现症结所在，为对方解开心结的班主任老张；对心仪的女同学表白后得到回应，开始不太靠谱的早恋生涯的叶甘同学；放弃显眼位置，勾住颜又无名指的班长姜星时同学；偏过头，想要挡住眼睛，最后还是别扭着露出侧脸的万人嫌颜又同学。

时间定格在此刻，是不算完美，但很圆满的高二二班秋游之旅。

乘坐大巴，再转车回家后，颜又还是感觉到累。

与从前的自己相比，现在颜又的身体称得上好，但是与一般精力充沛的青少年一比，颜又就是纯粹的菜鸡。

洗完澡后，颜又吃了点阿姨做的营养餐。去陌生的地方待了两天后，颜又没有什么不适，但出于习惯，他还是回到玻璃花房，那个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地方。换好衣服后，颜又无聊地刷起手机，班级群里消息刷屏，大多在发秋游有关的事，还有各种照片。

老张在群里耳提面命，说是明天来上学就应该收心了，马上就是期中考试，考完周日下午就是家长会。

这一番话下来，非常可怕，效果斐然，所有同学都被吓住了。

颜又保存了其中的几张，主要是那张合照。

准备放下手机时，却突然收到一封邮件。

是系统邮件。

颜又靠在桌子边，团腿坐着，凝视了三秒钟，失去了最开始的兴奋和好奇，点进了那封邮件。

【恭喜宿主，校园万人嫌对您的好感度突破50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成功之路，宿主已经走到一半了！】

在最初的设想中，颜又将会在这场游戏获得最终的胜利。姜星时不会得到想要的，好感度永远在正负间徘徊，颜又会是赢得那个人。

但，事已至此，当人与人之间有了感情后，所谓的游戏走向已经不由颜又控制了。

颜又相信自己的感觉是真的。他不觉得姜星时的演技有那么好，好到可以骗过自己的心。

触碰到伤口时，姜星时的皮肤会颤抖；抹去自己眼泪时，姜星时的手掌很热；说到眼泪、痛苦时表现的无动于衷，但颜又知道那些都是姜星时想要完美无缺的原因。

这些都是真的。

但系统的邮件，好感度的变化，都在提醒颜又，一切建立在虚假之上。

是假的。

颜又将手机丢到一边，心情莫名地变得沮丧。

【在校园常见剧情秋游中，宿主和校园万人嫌的感情进展突飞猛进。经过统计，系统认为宿主已经掌握了获得校园万人嫌的好感度的方法。校园万人嫌虽然为人孤僻，性情古怪，但有一颗善良的心。向对方展示伤口，痛苦的过往，利用对方的怜悯和同情，即可得到校园万人嫌的好感度和眼泪。】

看到这里时，颜又心情不仅很差，更多的是愤怒。

所谓的系统，也太看低姜星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