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是这样,但大概率是。
再问问日子,发现也就十天左右就要生了,刘云说她跟大嫂一起来的,这阵子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开口说。
云程应下,叫她别担心,也跟她聊几句家常。
存银叫了圆圆跟冬桃进来,婵姐去村里跟人玩,交到朋友以后性格开朗大方了许多,现在不怕生,圆圆也是个不怕生的,一看是个小姐姐,就要带人去看看她的神气——那条陆瑛送来的狗。
有冬桃跟着,外面平枝姑姑还会照看,他们往外看一眼,就放下心来。
刘云没一直拉着云程唠家常,该关心的问问,就算了。
叶旺祖是趁着还没正式忙亲事时,跟叶延一块儿把账本还有银票带来,是造纸的分红。
造纸作坊跟纸铺的事,云程跟叶存山已经不再过问,往后年年分红也麻烦,他们是说在京都安顿好以后,村里的分红就不要了。
来回一趟麻烦,到时算不清。
恰好今年花销大,一次性得些银子,他们再在京都置办产业,两头周转过来。
所以这分红算清楚以后,就是作坊跟纸铺的交接问题。
族里一次性拿不出来太多银子,看似挣了不少,但盖了族学、请了先生,买了书本笔墨,后续重修了祠堂,这两样都是花银子的大头。
杜禹上任期满后,上头要换人来当县老爷,到时不一定有杜大人好说话,族里要留余银备用,万一来了个需要打点的,就能把银子送过去,总比产业受到打压好。
叶存山这头,他们能靠,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些都要讲清楚,跟云程这里过一遍,到晚上叶存山回来,大家一块儿吃饭喝酒叙旧,主要就是说的这段时间的安排。
读书的孩子没得说,一个个的都要去模拟考场待待,叶存山也会带他们去孔庙、去看看京都小学生的诗会。
大人们都要自我管理,存银会带他们出去转转,要留铺子里的,玩两天就收心,看能不能适应。
再往后一点,还得帮家里准备,来一趟,要帮忙干活的。
都不是精细娇养的人,满堂尽欢,全都应下。
晚上散席后,叶存山带存银去看叶大。
比存银的感受深,叶存山觉着叶大这半年老了很多,身材枯瘦,头发银白,皮褶子包着骨头,眼睛也是浑浊的。
白天叶大问过存银的事,叶存山不管,看叶大休息好,精神不错,就给他重头讲了一遍。
同样是当儿子的,叶存山对叶大的了解要比存银深。
叶大到这个份上,是不会闹的。
不是他多爱存银,他纯粹是不想得罪人,影响他当状元爹。
虽然这层目的外裹了一层亲情的皮,被他的复杂情绪稀释,叫人真假难辨。
叶存山说陆瑛跟存银相识多年,认识以后一直有通信往来,知根知底,也互相喜欢,到谈婚论嫁是顺其自然,他没压力,没受威胁。
叶大听叶存山亲口说没受影响,整个人都大舒一口气,把存银都看愣了。
有叶存山准话,叶大没其他好问的,再看存银就是长辈的殷切嘱咐,全都是早几年前存银都能背下来的东西。
出嫁从夫,要贤惠勤快,不要顶嘴,不要耍小性子。
存银看他老成这样,不跟他计较,乖巧应话,逐一答应。
兄弟俩提着灯笼回家时,叶存山问他难受不难受,存银摇头,“我现在才知道傻人有傻福是什么意思,我要是再笨一点,听不出来他意思,我今天指不定要抱着他哭一场。”
知道叶大什么意思后,存银情绪就没那么浓了。
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马上也要有自己的小家庭了,他不钻这个牛角尖,说看见叶大这样还是会心疼,“太老了,说个话都漏风,想想他这辈子,要么跟个闷葫芦一样,怼脸上跟他说话他都不理,要么叨叨叨的,说不出一句好话,我就觉得,他应该没别的意思,就是不讨喜。”
叶存山拍拍他肩,“这段时间要忙,爹那里不需要怎么陪,每天过去看看就行,其他事我来。”
存银说他知道了。
他们在这头耽搁得久,回来时云程都睡了。
又到第二天睡醒后,云程才在叶存山束发换衣服时,跟他讲了叶旺祖带来的话,说作坊铺子。
他们手里暂时不缺钱花,银子的事不会计较太过,加上叶根跟叶旺祖都向着他们,各项支出后,也会最大限度给他们便利,这处夫夫俩听过就算了,没当回事儿。
总归他们这支是叶家最出息的一脉,他们好了,族里才会好,提前讲出来,估计是怕他们期待值太高,提前压一压。
叶存山让云程不用操心这事,“他们要留两个月,一天说一件事都够处理了,我回来再说,你跟两位嫂子,还有存雪聊天解闷就行,存银最近出门多,他听才高八斗说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我给他银子了,到时有方便的,也买回来给你瞧瞧。”
家里至此就全忙开了。
刘云跟柳三月还有叶存雪主要在云程这边,会帮忙收拾准备产房,也唠唠家常。
这次出来的女眷就她们三个,存雪以前跟云程不熟悉,因为亲事受挫加上头胎生的小哥儿,人越发郁郁不振。
叶根跟叶旺祖有私心,想带她出来看看。
她觉着庆阳跟存银是特例,云程也是特例,哪里就能有那么多出息的小哥儿?
但她看云程跟叶存山两个,把圆圆都养挺好,小姑娘无忧无虑的,真有诗文里说的“天真烂漫”,不由也思索起来。
云程没那么脆弱,就是行动不便,听两个嫂子说起存雪的事,愿意多跟她聊聊。
早前爱关注心理问题,在自家人身上没真的用到,到存雪这里反而有奇效。
她需要人肯定,而不是给她指明方向,得到女人跟哥儿也能有一番事业的话,她就跟找到了知己一样。
跟云程说她的想法,她跟云程难见第二回,心里话说出来,不觉难堪。
他们聊上,刘云跟柳三月就能空出手。
除却产房外,也在帮平枝姑姑清点存银出嫁要用的东西,还有年货礼单。
陆家还来人下了拜帖,约好了月底休沐的日子,他们一家会上门来拜访,两家父母见个面。
这些也要张罗。
月底前,存银没带人出去逛街玩耍。
主要是安顿族人,对他铺子感兴趣的人多,他分批次的带人去看。
特别是要留下来学手艺的,他到了地方,还要看看基本功。
月底的见面伴随着冬季第一场雪到来,陆瑛的冬猎准备要到有积雪后,不需要找人顶差事,一直有空。
自上回去猎场后,两人有一阵没见面,期间只在街上见到,简单说了几句话。
这回来家里,人多,还多半是长辈,自家人知道情况,给他们安排到一处坐,他们也都老老实实,陆瑛都规矩起来,更别提存银。
席间叶大拘束,幸而陆将军跟程玉蝶都是率直性格,有话直说,没端着架子,叶存山跟陆瑛在中间搭线捧着,叶大慢慢找到聊天的感觉,还跟人喝了两杯酒,这次见面宾客相宜。
存银就乖乖当陪客,筷子都不往远处伸,逮着面前一碟藕节吃个没完没了。
碗里有多的菜,就都是陆瑛给他夹来的。存银收到菜紧张,看陆瑛游刃有余,面上不显,才低头慢吞吞吃,吃完一样陆瑛又给他夹来一样。
饭桌上坐着的人都张着嘴巴说话,就他一直被投喂,嘴巴都没停过,吃得快、吃得慢,碗里总有菜等着他。
存银看这架势,他们还要聊一会儿,手不敢动,也不敢给陆瑛使眼色,就在桌下动了动腿,碰到了陆瑛膝盖。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就摇了摇头,终于停止了这场投喂活动。
他以为够隐蔽了,实际饭桌就这么大,陆瑛又不是只给他夹一次菜,大家看在眼里,都没说罢了。
等他吃饱,话就到了他这边,说他跟陆瑛感情好,他们看着都放心。
存银听得脸红扑扑的,见陆瑛依然能面不改色的接这种夸夸,简直叹为观止。
外面下雪,饭没吃多少,聊天聊够了,陆家一家三口就要告辞,免得雪落大了,被困在这里。
叶存山跟存银出去送,云程在家里跟叶大说,后面一段时间,叶大就住家里,“已经收拾好房间了,你在我们这里,我们也照顾得周到一些。”
叶大拒绝了,他说跟族里人待一块儿热闹。
主要是他有点怕云程,现在云程靠山就在京都,他万一惹人不快,这把老骨头都要交待了。
云程劝了几次没劝住,叶存山回来一句话把人留下了,“我尽孝。”
叶大:“行。”
云程跟存银:“……”
这场雪下了几天,云程生孩子这天,有了鹅毛大雪的样子。
他有经验,这次照顾的人多,一切都有条不紊。
家里忙开以后,存银先去屋里给叶大准备茶水糕点还有瓜子花生,还叫来了才高八斗陪着唠嗑解闷,才出去帮忙。
主要是照看圆圆。
未知的才最恐惧,圆圆看着云程肚子变大还好,会问些天真的问题,是弟弟还是妹妹,什么时候出生,怎么出来。
到要生的时候,就跟当初的存银一样,眼睛睁着,看见大家忙,心里明明什么都不懂,眼泪就在打转了。
这次是白天生孩子,叶存山早两天就告假回家,各处安排妥当后,他去产房陪。
外面主要是平枝姑姑跟柳三月张罗,程家来的人听他们的,药童熬着药,带着苦涩的药香被冷风吹得到处都是。
存银说带圆圆回屋,圆圆不去。
她被这气氛吓到,要不是看来来回回有人进出,她还被叶存山嘱咐过今天要乖乖的,她都想进产房。
存银给她把披风帽子戴上,手套围巾也都戴上,坐避风的位置,把她抱怀里,再拿个手炉等着。
他跟圆圆说她当时也是这么接出来的,不用怕。
圆圆不知懂没懂,可能是眼泪蓄满了就留不住,也可能是吓哭了,听了话就一直掉眼泪。
这次过了几年才怀崽,云程身体调养得很好,想要个好身体的目标一向明确,锻炼从未落下,只是吃喝太好,孩子长得大,他生的时候,依然吃了不小的苦头,分不清哪回更痛,快到中午时发作,生到傍晚才结束,生完已经精疲力竭。
听到宝宝的啼哭声后,家里有人哭有人笑的,又是一阵忙。
屋里人多脏乱,存银这次够了年纪,也因带圆圆不便,是刘云端着汤药进去。
云程没什么力气说话,抓着叶存山的手,喝几口就要睡,大夫把脉说一切安好,大家才敢让他睡。
生完后,家里还有许多杂物要处理。
存银哄着圆圆去把晚饭吃了,她不睡觉,见了叶存山也不睡,就由着她等到夜深,产房都收拾好,才带她进去见云程和小宝宝。
存银看见宝宝的眉心痣时,问叶存山,“是小哥儿吗?”
叶存山摇头,“接生婆说是孕痣,大夫说不像,要等他再长开一些。”
存银就凑近仔细看了看,小孩儿皮肤发红,还皱皱巴巴,那颗痣很小,长的位置对了,大小又不像,确实说不好。
只有一点能确定,“圆圆,过来看弟弟。”
圆圆颜控,从前说过小宝宝丑的话,到亲弟弟面前,她说不出丑,默默又哭了一回,很为弟弟的长相担心。
可惜大人们不懂她的忧愁,当她是今天吓着了。
叶存山哄她几句,催她去睡觉,“你云爹爹都睡着了,睡醒才能跟你说话。”
圆圆看看躺在小被子里,睡在云程身边的弟弟,扁扁嘴,眼看又要哭,叶存山说:“你小时候也这样睡的。”
圆圆就不哭了,很懂事的说:“好吧,那我明天再来看爹爹。”
走前小心翼翼碰了碰弟弟的脸,触感神奇,让她眼睛都发直。
这间产房,在未来一个月,会成为云程坐月子的房间,叶存山也要挪到这里睡。
他让存银在这里待会儿,他送圆圆回房。
叶存山自己带大过存银,自家夫郎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自己粗枝大叶不在意的东西,知道小哥儿小姐儿天生在意,圆圆白天跟着担惊受怕,有存银陪着,但到底不是亲爹,现在空了,他就哄哄。
他问圆圆今天是不是吓坏了,圆圆对他的信任,一如小时候的存银,问到心坎儿上,讲话泪汪汪的,边哭边说,奶音未消,听着人心里揪着疼。
她说她白天心里慌,看大家都忙,还会听见云爹爹叫喊,听着很怕。
后来听见弟弟哭,以为都结束了,但她还是不能去里面看看。
听存银叔叔的,先把晚饭吃了,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