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没有去爬姜知泽的床,她也没有和马夫私奔,她是死了,被姜知泽活活打死了,烧成一捧灰,洒在了花树下!

茶花亘久殷红,红得就像血,永不凋谢,永远镇在她的眼前。

她死不瞑目!

*

“阿摩,阿摩?”

有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隔着水面,遥远而模糊,“你喝醉了,我让傅嬷嬷扶你去休息。”

这声音很温和,很好听,很熟悉。

好像是……古夫人?

温摩的眼皮有千斤重,手脚不听使唤,整个人浑浑沌沌。

有人扶着她走,她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有人扶着她躺下,她软绵绵就倒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

枕头松软,被子暖和,鼻子里闻到一缕甜甜的香气。

枕头?

被子?

鼻子?!

温摩神魂一个激灵,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双手抬到眼前,傻傻看了半晌,猛地扑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梳着乖巧的双环髻,即使是才从床上爬起来,发髻也是纹丝不乱——因为出门前傅嬷嬷足足用了两瓶桂花油,才将她一头蓬乱卷曲的长发收拾得服服帖帖,全都乖乖贴着头皮,不敢作乱。

双眉斜飞,即使是刻意柔化了眉梢,还是挡不住那股飞扬之意,傅嬷嬷一面梳妆一面评判:“啧啧,这股子野气,遮都遮不住。”

眼睛更不用说了,随时都是乌黑发亮,傅嬷嬷再三告诫她:“千万不要正眼看人,千万不要正眼看人。这眼睛亮得跟鹰似的,别把人吓着。不,你最好连抬眼都不要,无论谁跟你说话,你都只看着脚尖。”

是的,她的眼力比鹰还要好,能射中一百步外的苍蝇。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还是这样明亮,还没有变成后来的暗淡无光。

这是十九岁的温摩,初到京城的温摩,对一切还充满好奇和希望的温摩。

温摩抚着自己的脸,近乎狂喜。

她,活过来了?!

忽地,她在镜子里看到了床畔的花架。

花架上搁着一盆珊瑚。

珊瑚有半尺来高,华美晶莹,不可方物,在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美丽的光泽。

她记得这棵珊瑚。

当初她初到京城,古夫人带她回娘家做客,她在宴席上喝多了酒,头昏脑胀,古夫人便让傅嬷嬷扶她到厢房休息。

可是后来,同样醉酒的姜知泽被人送了进来,他扑到她的身上,撕开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却全身无力,百忙中一脚踢倒了这只花架,这棵珊瑚砸得粉碎,发现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众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和姜知泽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成就了笑话当中最经典的一环——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不知廉耻地爬上了姜家大公子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