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等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才好一锅端。
她当时笑他人壮胆小,却还是听从他的意见等了半日才入宫碉。
现在她隐忍半月已够,想必不日便能看到一场好戏。
心思辗转,笔下不停,各处军屯的粮草调配,将领调遣是重中之重,她务必要拿捏在手里。
批了一叠奏折,练了三页书法,还未未见崔凌醒来。
她索性站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他的睫毛,他的眉心,他的唇角,哪个动了,便是醒了。
光影渐挪,两人一人躺,一人立。四处安静,仔细听,可以听到崔凌浅浅的呼吸声。
敛去了各种讨人厌的情绪,他的眉眼柔和得像墨尔多神山的雪光。他救自己于危难之时,两次,一次救她于刺客刀下,一次帮她潜入宫碉重掌大权。
现在想来她竟然有点怀念刚认识他的那个夜晚,他慵懒洒脱,敢调侃她,敢揶揄她,甚至敢搂着她。得知她的身份后,一切变了。他变得无趣,无聊甚至迂腐。
母皇说过她们东女国的女人向来活着是为了自己。遇到喜欢的男人,便不用多言,投帕示好,邀他入碉楼。爱就爱了,从不后悔。
或许从崔凌敢爬她的宫碉开始,她便动了心。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母皇无从知晓。
崔凌醒过来时,刚好撞见汤钦兰投向他的那两道柔情蜜意的眼神。
他抖了抖睫毛,喉结忍不住耸动了下。
汤钦兰发现他醒来,眼里露出惊喜,可这份喜悦还未传至心里便化作冷峻的表情。
她冷着脸转过身去。
崔凌左右看了看,竟发现自己躺在龙榻上,心里立马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
若不是汤钦兰命令,其他人断不敢这么做。
他强撑着从榻上滚下来,匍匐在地上,磕头谢罪,“草民何德何能,承蒙陛下厚爱。”
汤钦兰板着脸:“朕说你能,你便能!”
崔凌握了握拳头,再次跪拜。他提及自己是哥邻国人。哥邻国是东女国八个附属部落之一。他常年在哥邻国、东女国以及大唐益州城之间行走贩卖,身份低下,与蝼蚁无异,着实难登大雅之堂。说得悲悲切切,深明大义。
汤钦兰双手背在后面,居高临下看着崔凌说着她早已知道的事实。
待他吭吭哧哧说完,她抖了抖衣袖,“东女国的男人虽然不当家,但他们一旦爬了哪个女人的碉楼,便是认了主,神山有灵,一生不得改变。”
崔凌一愣。
汤钦兰凉凉笑起来,“崔凌,你爬了朕的宫碉,你敢反悔?”
汤钦兰说出最后这句话时,表明她铁了心宁肯崔凌恨她,也要把他强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