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着六,每个面都是六,下面垂着一个灯笼,苍白的灯纸上仅有四个漆黑大字。
行运豹子。
一行人迎着冷风走了进去,他们平时也很威风的,事实上他们不威风的时候很少,几近没有。
所以老板看见他们现在的样子,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什么事令三七大爷不痛快?”
三七想伸出手掴他一巴掌,却发现那只手生不出一丝力道。
屋里的灯光很亮,三七已觉得刺眼,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桌子。
桌上忽然多出一个雪白陶瓷大碗,三粒骺子已在发着光。
几个伙计缓缓走了过来,陪笑着,“三七大爷想玩多大?”
三七一把抓住骺子,用力抓住,他并不是想玩玩,而是想知道这拳头能不能再杀人。
一个打手在道上混,一双拳头简直比衙门里的大印还要重要。
拳头若是毁掉,他就废了。
这下场实在很冷酷而残忍,他是无法接受的。
拳头已紧紧握起,并未松开,十几名小弟已知道那三粒骺子已废了,这是三七的拿手好戏。
没有一次失手过,手动开,那三粒骺子一定会变得粉碎。
三七握住拳头,并没有松开,仿佛已不愿松开。
从不远处桌旁走过来一个人,这人还未靠近三七,酒味已扑了过来,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他是一个人喝酒的。
他仿佛已醉了。
他喝了口酒,盯着三七的手,出奇的盯着,表情更出奇,他说出的话更出奇。
“我知道了。”
三七脸颊上的肌肉忽然绷紧,冷冷盯着这人,“半斤,你知道什么?”
“每个打手都有这么一天,我是这样,你也不例外。”半斤眸子里那种醉意已更加朦胧,朦胧而恶毒。
每个人都盯着那只手,仿佛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手松开,三粒骺子忽然落到雪白的陶瓷碗里,这碗雪白的仿佛是女人屁股。
半斤盯着骨碌碌转个不停的骺子,那种神情变得奇异而古怪。
三七将银针放到桌上,盯着半斤,“你要跟我赌一把吗?”
半斤盯着那锭五十两的文锭,痴痴的看着,痴痴的笑了起来,他仿佛已醉的很凶,也更孤独。
边上已有人说他醉了,不要去搭理他。
三七叹息,将那锭五十两银子放到他口袋,不再看他一眼。
这人身上仿佛有种令人厌恶、厌倦的味道,三七不敢去面对,也许是因为自己也生怕有这种味道。
在道上混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只有这种味道,都会很容易变得一无所有,一文不值。
每个人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有谁会记得他以前的样子?
三七深深记得。
一个出名的打手如果手被废了,就像是老虎没有了牙齿,纵使猎人不去抓它,自己也会被饿死。
半斤岂非就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岂非跟死了没有什么两样。
嘴角的吐意犹在,他已吐了很久。
屋子里恶臭味已更浓,已令人无法容忍,更令人无法面对。
几个小弟将他重重丢到冷冷冰冰的长街,半斤仿佛并没有一丝恨意,嘴角却生出一丝戏弄之色。
他已在冰冷、坚硬的长街上翻滚着,手里的酒壶犹在。
烈酒。
他一口口喝着,然后脸颊上已现出死人才有的那种红晕。
半斤果然是半斤,他绝对在半斤前醉倒,绝不会醉倒在一斤上。
酒犹在,人已醉。
冷风萧萧,寒意森森。
他仰视苍穹,苍穹繁星点点,没有月色。
眸子里那种寂寞、空虚之色更浓,躯体软软倚在冰冷、坚硬的墙角,重重喘息着。
他也仰视苍穹,点点繁星若隐若现,似闪非闪。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盯着、戳着苍穹,并没有异样的神情。
大地上寒意渐深,寂寞之色更浓。
那点点繁星仿佛是多情女人的泪水,说不出的哀伤、苦楚。
这岂非很像是杨晴的泪水?
小蝶静静的盯着无生,她的心似已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