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从石头的缝隙倒灌入深黑的废井,听来像是人无奈的叹息。
“湖州的钱、粮、以前都是你的吧?甚至本地不产丝麻,却年年收丝麻,那些需要高价去购买的丝麻,据我所知,定阳倒是盛产。湖州粮赋重,百姓无力再去照管桑蚕,湖州却不取消丝绢定额,甚至定得高高的,逼百姓不得不拿出全部积蓄,去买定阳的高价丝麻以交税,这中间,定阳又赚了多少?唐羡之,唐家富有三州,却依旧寄生于区区湖州之上,跗骨之蛆,不断吸血,湖州人民又有何辜,起早贪黑,日日耕作,除了喂养湖州,喂养朝廷之外,还要喂养你唐家三州?”
苏训立在她身后,听着听着,眼神微微一颤。
文臻语气平静,眸光却很冷。她想的是更重要的事。
之前查到丝麻买卖牵扯到定阳,她才发现湖州赋税竟然还有这一层猫腻。
明明本地不产,却不取消,要的就是肥了全境养桑蚕,大兴织造业的定阳。
定阳的丝、麻、棉布、绸布,到了湖州,就是几倍的利润。
明明湖州也不是不能养桑蚕。
由丝麻倒推,钱粮之前这么多年如果真的多收,多出来的自然是归了唐家三州。
唐家竟然这么多年都在吸湖州的血!
现在军方明显也有唐家的势力,如果湖州真的军政之前实际全部掌控在唐家手中,那么一旦唐家出兵,原以为的第一道屏障湖州,就会成为第一道口子,到那时,整个中原都会在唐家面前敞开!
多亏了李相心血来潮,派她前来,等于朝廷忽然踢过来一块石头,拦在了唐家大业通衢大道之前,唐家如何能不用尽方法将她踢开?
但是,唐家也可以不用对付她。如果唐家渗透太深,她没能及时力挽狂澜,唐家依旧能够从湖州长驱直入,那么,第一个死的还是她!
湖州难,难的并不是查出赋税低的真相,过往那么多年赋税是怎么收的,人多口杂,谁来最终都能查出来。
难的是是否有命活到查出来。
又是否有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