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翔拿着卷子,也没放回去。
他仿佛跟言野杠上,言野选什么书,他照单全收。
言野恶从胆边生,一股脑抓了厚厚一沓卷子,五花八门的,五三也有,黄冈也有,还有名师预测题,前几年高考出题的老师出的模拟题。
旁边买书的学生都惊了,言野邹翔两人的形象骤然高大,在他们心里不亚于神仙斗法。
“我说,你要是买回去不做完,我就跟刘主任告状。”言野瞥了邹翔手上的一大堆卷子风凉地说。
“做不完我抄答案。”邹翔说。
言野气结。
他们面前的收银台在电梯口,前面有个学生家长,不知发生了什么口角,正在破口大骂,直接把收银速度给骂瘫痪了。
邹翔用小指勾了勾言野的袖子,“那边好像有个收银台没什么人。”
趁其他排队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人赶紧往人少的那边去。
人少,但还是有。
排他们身后一妹子,邹翔结账她盯着,邹翔装书她盯着,邹翔提着两大袋往言野身边走,她还是盯着,并且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邹翔对她的目光熟视无睹,言野反而浑身发毛。
这眼神,他熟悉。
这是映日桥上那两个丫头的同类。
“走走走。”言野催促道。
这时旁边的琴行传来一阵钢琴声,好些人都停下匆匆的脚步。琴行门口的试弹钢琴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奏响第一个音符时,大家的视线就聚了过来。
一开始是密集的颤音,像风带着树叶从白云下的牧场上盘旋,风带着树叶飘向远方,一节漂亮的分解和弦,是一串珍珠落下。音符开始上下起伏,像雾撒在森林,雨滴敲在瓦片,像宫廷晚宴上的圆舞曲。
“人生的旋转木马。”言野的目光落在那架试弹钢琴上。
黑色的钢琴,曾经他家也有一台。言恒自诩是个落难民间的艺术家,言野小的时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爬在那台黑色的钢琴上,用巴掌把黑白琴键打得乓乓作响。
每当这时候,言恒就会把他抱在腿上,先轻轻在屁股上拍上一巴掌,然后食指从最低音一溜烟儿滑到最高音。
当小言野笑着拍手时,言恒会对他竖起食指。
嘘。
两双手像蝴蝶般在键盘上飞舞,它们靠近又远离,靠近又远离,终于相交于一点,又再次分开。
一曲终了,试琴人款款离开了琴行,然而那两只蝴蝶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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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串干瘪的琴音打断了他的回忆,言野回过神来,发现邹翔也坐到了钢琴前,结结巴巴地弹响第二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