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千尘扭头望着窗外的雨幕,言犹未尽,凡十方客记录在案的妖,皆是与十方客有恩怨,雨洛也不除外。
厉千尘没有见过雨洛真身,之间并无恩怨,但是雨洛遭受过十方客诛杀,对十方客恨之入骨。厉千尘顾虑雨洛因痛恨十方客,恶其余胥。
正是多事之秋,雨洛贤否难明,寻找裁缝店置买嫁衣的事,只好推迟。
大雨降至傍晚方停,红日西斜,一道残虹横跨长天,积水的路面仍阻挡不了人们忙碌的脚步,长巷间饭香弥漫,古怪天气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临街的商铺因天气缘故,有的一天都没有开门,反而小巷深处的一家古旧铺子,店门始终敞开。
正是晚饭时间,街上行人不多,店内客人更少,又何况,是裁缝铺。
店铺并不宽敞,有些狭长,半成品的衣服挂在顶棚的竹竿上,遮住了大半光线。绿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积攒了很多黑泥,地缝里还有许多各色线头。
一进门,是一架上个世纪最火爆的老凤凰牌缝纫机,操作台上堆满了边角料和线,皮带是新换的,踏板上还垫着一块发黑的红地毯。
店里有潮湿发霉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布料的味道,闻起来会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这感觉就好像在闷热的阴天裹着湿答答的衣服一样。
如果不是店铺外面的玻璃上贴着“裁缝”两个字,如果不是看到店里面有缝纫机和布料,轶十七很难想象,在这种晦暗的角落里,竟真的有家裁缝店。
梅子酒家的阿姨说,这家裁缝店已经不知开了多久,祖传的手艺,她当年出嫁时穿的嫁衣便是在这家店订制,只是这店铺的老板,脾气怪得很,平日里足不出户,街坊邻居只晓得姓白,人们称呼白裁缝。
上海的裁缝店和钟表店一样,是老上海最火热的行业,上海女人爱旗袍,男人爱西装,衣服的格调同样是生活的情调。
只是白记,不做旗袍,不做西装,一直以来只做两种衣服,婚服和丧服,所以也有“红白店”的叫法。
“怪了,梅阿姨说这白裁缝从不出门,怎么没人呢?”
轶十七向里面张望,身旁的厉千尘说:“等等吧,许是在二楼。”
轶十七四下看了看,靠墙摆着一张长椅,是上世纪车站候车厅常见的木制靠椅,他把堆放的布料稍作整理,扶厉千尘过去坐下,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说:“没规矩!店里的东西,不要乱动!”
轶十七被吓到手抖,转身发现缝纫机后面已经有一位老者端坐。
天命之年,穿着蓝色劳动布工衣,白色套袖,大头皮鞋,脖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脸上皱纹夹杂油污犹如褶皱的包油条的麻纸,头顶地中海只剩寥寥无几。
老人只有一只眼睛,并且是独臂,左边衣袖空荡荡的耷拉着。
见到老人样貌,轶十七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梅子酒家的阿姨说白裁缝有残疾,性格乖僻邪谬,却没想到样貌如此吓人。
厉千尘抓住轶十七手腕,拽到了身边,神色平静的看着白裁缝说:“我们要做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