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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气娘子 容黎 1232 字 2022-11-27

屋里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并不能看得真切坐在炕上祖母的表情,可是阿秀还是忍不住打颤,那双浑浊眸子里发出来的寒光像是一把刀一样欲要将她划得体无完肤。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走到哪儿都是这个理儿,一个外嫁的女儿哪能一直在娘家白吃白喝?到时候吐出去的银子比收回来的多,不早些谋算怎么能行?

周祖母暗叹,本就知道他们一个一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指望他们和阿蝉好好相处大抵也只有等她到地下长眠才能好好的梦一回。当即冷笑一声:“远的不说,就说你娘家,你嫂子嫁给你哥也快十年了罢?我怎么听说大大小小的事都过不了你娘那关?就连怀了身子嘴馋想吃颗鸡蛋都不敢开口说,我应这事为的是周良是我的孙子,我还指望他能改好。这一回瞧着看来是扶不上烂泥墙,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可没你娘那么本事,攒那么多银子也带不到地底下花去。你们还是找能掏得起银子的人罢,我一把老骨头卖了我都值不了那么多。”

周良腾地站起身双拳紧握,身上散发出阴鹜之气,是个男人都有几分气性,一晚上被两个最亲的人就差指着鼻子骂废物了,再好脾气的人都得动怒。

他刚要开口,却听祖母带着几分感伤说道:“当初你祖父起这座院子的时候盼着咱们周家一家老小能过得安稳快活,谁知道这才过了多少年,送走了你爹娘,你们兄妹也跟仇人似的。阿良,祖母一直盼着你出息,可你样样都指望你妹妹,将来这日子你怎么过?孝敬你岳母就应该苛待你亲妹子?既然你非得认你岳母一家子是好人,我也没办法,带着你媳妇明儿从这里搬出去。我这里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两尊菩萨。”

周良厚实的唇瓣颤抖着,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赶出这座从小长大的院子,对阿蝉的那丝愧疚全都消失殆尽,咬着牙道:“祖母,我不说让您伤心的话,我知道您今儿是气头上,时候不早了您好好歇着罢。”他大步往出走,想到什么又挺住步子,冷冷声道:“既然阿蝉这次铁了心不和我这个大哥来往,我也不能强求,往后我就当没她这个妹子,我的事我会自己想法子,再不劳您费心,给您添堵。”

周祖母闭了闭眼,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浑浊的眼紧紧盯着阿蝉睡的方向,待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忍不住哭出来,她真是没脸见底下的老头子和儿子儿媳。

张绣敌不过周良的力气,出了门好不容易挣脱他,怒声道:“你疯了?没他们帮着,你拿什么去还张员外的银子?周良,你要是打算缺胳膊断腿,也不能怪我不跟你,我娘本来就看不上你,要是你真废了,咱们俩可真就完了。你为了我都不能松这口,听到了没?问你话呢。”

周良由她推了自己一把,抬眼望着天上不甚明亮的星辰,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阿蝉早上醒过来,转头看向昨夜林远南靠着的方向人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睡着的,只觉得吵吵闹闹这么久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

昨天哭过的眼睛有些发酸肿胀,双手掩面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穿衣裳,刚系上衣襟前的盘扣听到外面传来他低沉又带着才睡醒后的沙哑声音:“阿蝉,起来了先用热水敷下眼睛,好舒服些。”

阿蝉脸颊一热,利落地穿戴好衣裳,叠好被子这才出去。

他已经准备好热水和帕子,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好四处乱闯,阿蝉洗漱过后用放在一旁的梳子梳头,才挽好发髻,只见他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装了入冬前腌制好的咸菜,见她看过来笑着说道:“知道你不爱费钱,今儿我早起做了些吃食。平日里不曾动过这些,都是从我娘那里看着学来的,实在不成也只得去早点摊子那里去填肚子了。”

阿蝉方才心中一片烦乱,没顾得上细看,这才发现不远处灶火上熬的小米汤翻滚,隐隐能看到随着汤水起伏的地瓜。

林远南将案板放平,咸菜过水后提刀一下一下将块切丝,虽说那般闲适慵懒的模样让人看得迷眼,刀起刀落的声音听着倒是有些渗人,说是丝粗细不匀,无处不透着拙笨。

阿蝉没想到这个男人有一天会为了自己而动手做饭菜,光有这份心意已然不容易了,灶上可以起锅的地瓜米汤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太阳还没升起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他该是没睡好,眼底一片黑青,脸微微泛白。

她从他手上接过刀不过几下就切成细长均匀的丝,嗓音柔软娇羞:“我来做就是了,看你没睡好,今儿会不会耽误事?都怪我,让你跟着受累。”

林远南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笑,闻言不过是笑着摇头:“不用动脑子的活,有什么好累的?倒是你,眼睛这会儿还发红,今天怕是要受累了。活要是不急着要就缓缓,往后遇事也别急着掉眼泪,亏了自己多不划算。”

阿蝉将咸菜丝装进碗,搁了盐醋香油搅拌起来,香味很足,摆放在桌上才点了点头,阿蝉想动手烙饼怎奈他非要自己做,将她‘撵’到桌子边坐着先喝汤,自是倒是颇有耐心地往锅里贴揉好得薄饼,火旺,饼捏得薄,很快就发出一阵香味,熟了一边他快速翻动,等两面都熟了,不顾烫手拿起来装进专门放饼的小竹筐里。

“真动手也没觉得有多难,离上工还有阵功夫,慢慢吃不急。我今天回的晚不能接你,你早些走,别又不顾着时辰一个人回家。娘中午那会儿就回来,你回来想吃什么和她说,娘的手艺和你的一样都好。”

薄饼又酥又脆,阿蝉很喜欢却又忍不住心疼,这年头谁家油、盐这些个东西不是省着用,连一文钱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林远南终归是个很少沾染家事的人不知道当中的分寸,阿蝉也不忍心多说什么打击了他的好意。心思不由转到了今儿从方家干完活回来该去哪儿好。要是来林家,她也没那么心安理得,除非真的成了亲才成,而回周家……只要一想起来,脑海里闪现的就是让人心伤的话,她暂时不想面对周家的人,包括祖母。

前脚才刚进绣房,后脚沐兰就追了进来,阿蝉以为她是找锦绣要香囊了,见着锦绣别有意味地冲她眨眼,这才明白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是方小姐忍不住要刁难她了不成?

沐兰声音冷冷,两只眼睛里带着不屑道:“小姐想看她的衣裳做到哪里了,急着穿,要是太过磨蹭耽误了事儿可不好。这就跟我走罢,都找了你两回了,再耽搁着让小姐动怒可不好。”

阿蝉倒没说什么,本就是情理当中的事,当即挑捡了上面的针头,反复几次见没旁的东西这才叠起抱在怀里冲着沐兰道:“有劳沐兰姐姐先走,阿蝉在后面跟着。”

沐兰冷哼一声转身掀起帘子出去了,阿蝉也要走却被锦绣给拉住,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可当心些,我看小姐身边的丫头来势汹汹,怕是有意刁难你呢。”